一句句都在提醒他如今的处境多难堪。
“操!”韩洺气息不稳,直接将手机扔进水池。
这边的动静早被人发现了,招呼完客人的新郎父亲连忙带人走过来,看到韩洺,意外道:“这位是?我记得请帖名单上没有啊。”
怎么可能不是认识,是故意给他难看。
韩洺黑着脸转身要走,被对方热情拉住:“哪有来了就走的?”
韩洺咬牙:“有事。”
那边替林筝擦完手的韩霁山看向他,幽幽道:“有点礼貌。”
新郎父亲这才道:“哦,我说怎么有点儿眼熟,是那位啊。”
韩洺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样用轻视又含糊的语气阴阳,好像他是什么不能说出口的存在,可偏偏还不能怼回去。
远处悄悄看热闹的大多是圈内人,他挤出一抹干巴巴的笑:“新婚快乐,我先走了。”
步履极快,可从林筝跟前走过时,又忍不住道:“林筝,我……”
“我已经说过,”韩霁山面色阴郁,“你该叫他嫂子。”
“……”
同一时间,那边的新郎父亲让人去把水池里的手机捞起来,拿过来瞥一眼,笑呵呵地递过去:“哎呀,这手机挺防水。”
韩洺预感不好,连忙低头看。
屏幕上最新一条就是楚虹发来的消息:
【妈:惹疯他再让我给你兜底?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什么处境?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攥着手机的掌心骤然泛起白来。
林筝又吃了一口冰淇淋,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韩洺有一瞬间几乎窒息。
忽然想到很多年前的暑假,他被楚虹送到橙骏县看望爷爷,那时候他十七岁,走到哪儿总是被拥簇的那一个,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他的未来似乎只有顺风顺水这一条路。
意外听闻向来不露声色的大哥有了无比讨厌的人,他好奇又惊喜,为了戏弄总是压自己一头的大哥,便在那个炎热的午后,走到球场,看向场中迎风踢球的少年。
少年热情,贪玩,随便说一句话就立马相信。
那时候,韩洺就想,这是他的囊中物。
可到头来,同样的烈烈日光下,却已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最终,还是在韩霁山阴冷视线下,关了手机,梗着脖子喊他:“嫂子。”
喊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呕出血来。
林筝微愣,似乎觉得很新奇,慢慢地吃了一口冰淇淋,转身走了。
韩洺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手机催命符一样始终都在响,好似在时时刻刻提醒他如今的可笑处境。
狼狈地走出酒店后,韩洺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不经意间,猛然被一个穿着球服的少年撞了肩膀,对方连忙说了声抱歉,说要赶时间去打球便又匆匆跑了。
韩洺起初没什么感觉,走了几步,蓦然间觉得胸口很痛。
先是针扎一样的刺痛,痛意渐渐扩散,又麻又酸,那样奇怪的痛觉简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于是不再动弹。
一时间,往日带着阮云雨对峙林筝的画面一遍遍从眼前晃过,画面很快便到韩霁山出现那里,他的大哥将林筝护住、之后疯了一样拎着他挥拳……他忽然痛得不能呼吸。
是他自己把林筝推远,一次次促成他们……
等那阵痛有所缓解,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新的痛意便又开始了。
——那时候,他或许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喜欢林筝。
那么喜欢,为什么会对阮云雨有反应?为什么阮云雨一句话他就相信了?为什么要那么欺负林筝……
对!一定不是真的喜欢!那么喜欢怎么会那样做呢?!
好像只有这样一遍遍反驳过去的喜欢,才能缓解那阵痛意。
等做错了一件又一件,一切不可挽回,被完全厌弃,开始痛恨过去的自己这一刻,然而就在这一刻,他居然才像个普通人那样,发现自己有多么喜欢林筝。
把花朵摘掉践踏,再也找不回来时,终于荒唐地发现,深深地爱上了那朵花。
韩洺蹲下去,整个人被崩溃突袭那般,忽然掩面无声地哭出来。
可这次再怎么哭,再怎么闹,没人会为他收拾烂摊子了。
——是他天生贱格,亲手铺出的这条路,让未来的每一天,都变成比奔赴刑场还要可怕的折磨。
再也无法修补。
……
婚宴结束后,林筝直接回了韩霁山那栋公寓。天气炎热,他洗澡换了宽松舒适的背心和大裤衩,外面还是大白天,他坐在阳台上的摇椅上看着综艺吃冰淇淋。
ipad上正播放着某个田园类综艺,一群艺人在分任务种花。
韩霁山走过来给他擦头发,看上面湿漉漉的,要去拿吹风机。
“我故意不吹的,”林筝拽住他,“外面有风,没一会儿就吹干了。”
韩霁山揉揉他脑袋,坐在一旁盯着他的嘴,片刻后道:“筝筝,吃多了会肚子疼。”
“不多不多……”狡辩的话还没说完,男人已经不再忍耐上前吻住了他。
亲了会儿,手上的冰淇淋不见了,人也从摇椅坐到了韩霁山腿上。
林筝抱住他脖子,冰凉的嘴巴转眼就被磨得热腾腾。
韩霁山把他抱回屋内,抱到床上。
林筝被亲得晕乎乎,后背被那双大手烫得发紧,这时候才想起冰淇淋没吃完:“我都没吃几口,给、给我放冰箱里……”
韩霁山受不了了,用力封住他嘴巴。
胳膊肘被抚得痒痒,林筝笑起来,想说话说不了,接着一个激灵,满脸绯红地抱紧了对方。
这种大海浪出海,能安全返航也是一种奇迹。
林筝一会儿害怕,一会儿又觉得刺激,他一高兴就满脸羞赧,看得韩霁山几度失控。
心脏疯跳,嗓音被掐住一样沉哑,啃着他的唇来回喊小公主。
……
傍晚,方才平息。
林筝腰酸,不想起来,于是在床上滚来滚去。
韩霁山怕他滚到地上,照顾婴儿的保姆似的坐在床边看着,每当青年滚到床沿,立即上前把人抱回床中央。
林筝滚上了瘾,嘻嘻笑着:“小时候看有的小孩想要什么就在地上打滚,我特别想学,但是想到一滚衣服就脏了,就舍不得滚,有时候就在床上滚滚过瘾。”
韩霁山俯身过去,给他腰部轻轻按摩:“以后想打滚告诉我,我提前铺毯子。”
林筝被他这句话逗笑,笑得肩膀直颤,然后就被男人亲得轻喘。
许久后,嘴巴被松开,林筝突然问他:“去年那个冬天,如果我当时没走那条近道呢?”
他看了韩洺那些所谓的证据,大多都是韩霁山花钱请人引诱韩洺的聊天和转账截图,而事实上,他和韩洺第一时间分手的关键,是他那天走了小道,从而遇上韩洺和阮云雨……
走小道这个选择是他自己突发性的选择,他可以确定,没有丝毫被他人引导的成分。
如果他当时没有选择走小道呢?
“那我会带你走过去。”
林筝愕然仰头。
韩霁山贴着他的面颊,似乎怕吓到他,声音那样轻:“没有偶然,可以制造偶然,没有巧合,可以制造巧合……筝筝,从下定决心的那天开始,就不会再有如果了。”
三年前那个冬季的平安夜。
韩霁山因为外公住院回国探望。
夜里回公寓时,韩洺竟然在。
他的怒火还没完全升起,忽然听到了林筝的名字。
心绪千回百转,一瞬间惶恐不安,又心生喜悦。
那晚,他像个预谋要偷走公主的怪物,悄无声息站在房门外偷看许久。
他买了苹果故意放在夜宵里,只为了送给公主。
可是公主一口没吃,又将苹果送给了他。
公主说:“希望你外公平安。”
那晚,他抱着那颗苹果一夜无眠,半夜听到声响,脚步声从隔壁林筝的房间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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