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完他就不朝前跑了。这人怕老师,上了初中见着小学的老师照样怵,猫在路边抱灯柱子。
连萧跑过去,喝了一嗓子风说不了话,直接弯腰朝房老师鞠了个躬。
撑着膝盖又顺了口气,看看丁宣脸上挺平静,不像是发过疯的模样,他重新站好,给丁宣掖好歪七扭八的围脖。
丁宣见到连萧,就不愿意让班主任牵着了,小手在房老师掌心里转着圈的往外拧。
“幸好我教案落教室去看了一眼,我要是没去,丁宣就给锁楼里了。”房老师眉心打了个死结,牵着丁宣教训连萧,“考完试出去玩疯了吧,这都几点了,弟弟都忘了?”
连萧朝她乐一下,也没解释,只说谢谢老师,耽误你回家吃饭了。
房老师把丁宣的手递过来,又问:“你爸妈没在家?”
“在吧。”连萧说,“该下班了。”
“在家你忘了接丁宣,你爸妈也想不起来接?”房老师的眼神十分不满,眉头十分打结。
连萧又笑笑,冲房老师再道个谢,让丁宣跟老师拜拜,拉着小孩准备走。
“连萧。”刚要转身,房老师又喊他一声。
“您说。”连萧立马转过来。
“大后天领成绩单,到时候让你妈送丁宣过来。”房老师摸摸丁宣帽子上的毛球,“我正好有事跟她说。”
“啊。行。”连萧点点头应一声,“什么事啊?”
“你让你妈记得来就行。”房老师不跟他说,跟门卫打个招呼,去推自己的自行车走了。
连萧盯着她背影看一眼,又低头看着丁宣,连着丁宣的手带自己的手,一块儿揣进衣兜里。
“你在学校又叫了?”他在兜里捏捏丁宣的手,牵着他往二光那走。
“又叫了?”二光在路边瞎蹦,听见连萧的话尾巴,朝丁宣脸上打量。
“又叫了?”丁宣半张脸都埋在围脖里,边低头走路边跟着重复。
“傻样儿吧。”二光“哎哟”一声,乐得不行。
走到路口要各回各家了,二光跟连萧商量着明天来家里找他玩,说到一半突然又“哎”了声。
“我刚想起来,你不说周狄他妈弄那个自闭班的吗?”他看着连萧。
“怎么了。”连萧问。
“什么怎么了,你脑浆成天跑新华书店甩干了吧?”二光哆嗦着打个冷战,“他妈开班,周狄他妹以前也那什么,那你想知道什么,直接去他妈开的班里问不就得了?”
“烦他。”连萧话都没听完,拉着丁宣转身就走。
他得赶紧回去磨老妈,光让丁宣在学校硬上课不是个事儿,必须得让丁宣赶紧接受那个干预治疗。
“你就爱干舍近求远的事!”
二光骂了句。他简直受不了连萧,非得又撵上来踢一脚连萧的脚后跟,踢完弹着往回跑。
“我看人家烦你也烦够呛!最近都不撵着看丁宣了!”
“还用了个成语。”连萧懒得回头,背对着他扬了个中指。
周狄从少年宫那次偶遇以后,连萧接丁宣的时候确实没怎么再见到他。
在班里俩人一对眼,他还是跟之前一样,沉着个脸谁也不放眼里。
连萧一开始确实有好些问题想问,想知道自闭症到底是什么毛病,问周狄真的再合适不过。
然而每次话都到嘴边了,他一看周狄那死样活气的调性就烦。
拉倒吧。自己弟弟还是得自己管。
跟这样的人多说两句话都烦得折寿。
“你最近见着周狄了吗?”连萧拉着丁宣小跑回家,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丁宣说话。
丁宣跑得一颠一颠的,盯着地面似乎很认真,屏着气不说话。
“憋一下午了,再把尿颠出来。”连萧看他这模样挺好玩,弹弹丁宣帽子上一点一点的绒毛球。
他现在只要是能开口的话都跟丁宣说,鸡零狗碎,想到什么说什么,强迫丁宣能更多的回应他。
虽然大多数时候丁宣仍然晃着个脑袋装听不见,连萧也不再怀疑他究竟能不能听懂,丁宣不吭声他就自言自语,非说到有回应为止。
“马上我一推门,魏一芳女士就得骂人。”回到家门口,连萧还在用气声对丁宣说。
要搁在平时连萧带着丁宣这个点才到家,那肯定得挨好一顿说。
然而今天门一推开,别说骂了,老妈人都没在屋里,沙发上竟然放了个行李布包。
连萧扭头看看,灶台上也是冷盘子冷碟,饭也还没做。
“妈?”连萧喊了一声。
“哎,”老妈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怎么才回来啊,给宣宣找点东西吃,妈打个电话。”
连萧翻翻行李包看看,老爸老妈的衣服都收了几件在里面,看样子要出门。
他让丁宣自己玩,去里屋门口听老妈打电话。
“……谁能想到这么突然,连钊也是要下班了才接到的电话,马上就得往回赶。”
“那肯定谁也不想出事,她人也不老,本来过年就该给她庆六十了……”
“行了不跟你说了,小孩回来了,我赶紧给他们弄点吃的。”
“没事,手头还有点儿,够用的,真要用钱我再找你拿,嗯,行……嗯嗯挂了。”
听见老妈挂了电话,连萧直接进去开口问:“谁出事了?”
“吓我一跳,”老妈正踩着凳子往大衣柜上够,张着胳膊不敢乱动,“过来给妈扶一把。”
连萧过去往上扫一眼,知道老妈是要开衣柜顶上的小皮箱。那是老爸老妈放钱和要紧东西的地方,平时基本用不着它。
“你二奶奶没了。”老妈边开箱子边快速跟连萧解释,“就是你爸的老姑,她儿子不是前几年出意外就没了吗?老伴也没了,以前在老家她最疼你爸,你爸得回去帮着办事。”
“二奶奶没了?”连萧愣愣。
“你还有印象吗?”老妈翻着柜子看看他。
连萧有印象。
老家的姨姥姑奶有好几个,他每次回老家都只知道跟着老妈喊人,对不上脸,就二奶奶住的近,是他最熟悉的。
虽然说不上多亲,但是老人去世这种事,乍一听总是让人不得劲。
“我要跟你们回去吗?”连萧问。
“你先不回去。”老妈叉着腰想了会,摇摇头,“你帮妈带着宣宣在家,回去了忙不过来,顾不上你们。”
“行。”连萧点点头,反正也放假了。
“你跟我爸去几天,大后天能回来吗?”想起房老师交代的事,他又问。
“大后天怎么了?”老妈合上柜子,拿了个装钱的旧信封从凳子上下来。
“胖老师让你去学校一趟。”连萧伸手攥着她的胳膊。
“知道了。”老妈匆匆地继续收拾东西,随口应一声,“回头我给她打电话。”
连萧在旁边看她一会儿,本来赶着回家想说给丁宣看病的事儿,一下成了个不好在这时候开口的话题。
“咱家没钱了吗?”看老妈用毛衣缠着信封往行李包底下塞,他低声问了句。
“谁跟你说的?”老妈拨拨头发直起腰看他,抬手就是个脑瓜嘣儿,“小孩别管钱的事,先操心操心你期末能给我拿几分回来。”
连萧耷着眼揉揉脑门,看看丁宣再看看老妈,还是想说干预治疗的事。
他正要张嘴,老爸拎着一只大箱子从外面回来了,进门就催老妈:“收完了吗,车过来了。”
“好了。”老妈把行李包递过去,套上衣服飞快地再扫一眼有没有什么漏的,把丁宣搂过去亲了一口。
“跟哥哥在家乖乖的,阿姨过几天就回来。”她边对丁宣说话,边把衣兜里的毛票零钱掏出来给连萧,一连串地交代他,“别带丁宣出去瞎跑,吃饭去苗苗家,妈跟苗苗奶奶说过了。吃完饭就回家,晚上睡觉锁好门,想吃什么零嘴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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