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鸣没有忘记夏知言,即使是时隔多年,他还是能够想起夏知言的一双眼睛。
和池秋的极为相似。
蓦地,陆鸣心中一惊,脑子隐隐作痛。
记忆里,夏知言的眼睛和池秋的眼睛重合了。
陆鸣脱口而出:“池秋?”
副驾驶的徐灵没听清,以为陆鸣说了什么要紧话,急忙回身:“陆总,您说什么?”
陆鸣没答话,他对于自己的头痛症状早有准备,当即从车中的置物盒里拿出了常备的药品,剥开锡纸后,一口吞下。
徐灵跟着陆鸣一段时间了,对这种情况早已见怪不怪,他顺手递过来一瓶水。陆鸣仰头灌了两口,一低头,看到手机上的提示,依旧是来自夏知言接二连三的消息:[你还在怪我吗?陆鸣,我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我想向你道歉。]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有话想对你说。]
[陆鸣,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你以前,对我那么好……]
这是最后一条短信。
陆鸣终于记起来了,夏知言的眼睛,确实和池秋很像。从他在国外第一次见到夏知言起,这个人便同他记忆深处的池秋重叠了。
唯独不同的是,池秋的眼中藏着真诚,微长的睫毛十分漂亮,如同在春日的夜晚抖落的繁星,带给人的,是无限温柔。
而夏知言的眼睛里藏着的,是躲在春日背后的野心。用繁花迷了人眼,却在对方不经意间,将匕首插入了他人的心脏中,化作知了烦躁的鸣叫声。
他曾偷走过陆鸣放在阁楼中的一本设计稿,那是陆悠生前所画,也是陆鸣最大的忌讳。
作者有话说:
不是替身文,别误会哦。
第59章 “秀恩爱呢。”
【59】
面对夏知言发来的短信,陆鸣毫不犹豫地忽略了,他对夏知言实在没有过多的感情可言。
在陆悠死后,陆鸣因为精神状态恶劣,曾休学过一年。
也正是如此,他认识了比自己小一届的夏知言。
当初的夏知言是个瘦弱且贫穷的可怜虫,到处被人欺负。陆鸣会随手帮他一把,是因为在潜意识中,他会去帮助和池秋相似的人。
在陆鸣心里,初恋所留下的硕果青涩回甘,压在枝头难以掉落。即便是他先一步忘记了池秋,也无法真正地将池秋从脑海深处撇去。
所以,夏知言不是陆鸣帮助的第一个人,更不是最后一个。
只是没想到,夏知言自此粘上了陆鸣。
在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夏知言深刻地明白,他必须依靠别人,才能让自己安全地生活下去。于是,他厚着脸皮无视于陆鸣的冷漠,讨好般地去同陆鸣搭话,并刻意告诉别人,自己和陆鸣是朋友。
起初,陆鸣警告过他不要这样做。可每每看到夏知言挨打后,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时,陆鸣便不吭声了。
他默许了可怜的夏知言跟在自己的身后,虽然他从不多理会对方。但这种善意的默许,导致了夏知言错误的认知。
在夏知言20岁那年,他偷用了陆悠的设计稿,成功地变成了一位设计师名下的弟子,改变了他那狼狈不堪的人生——夏知言是匍匐在地上的蝼蚁,一旦有机会攀高,他会咬断一切阻碍,尽力撕扯于欲望之中。
陆鸣得知后,并没有过多意外他的背叛。
在他眼里,夏知言一直不算一个“好人”。
而这件事,在一开始,陆鸣其实是不知道的。
是夏知言天真地以为陆鸣不会察觉,更不会对自己生气,他居然胆大地让陆鸣看到了一件被他改动过的,陆悠的作品。
它经过夏知言的改造,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模样,可陆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原型。
那一瞬间,陆鸣平静的情绪如同被点燃了一把火。
夏知言却自信十足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说:“好看吗?老师说,想把我这件作品展示出去。到时候,会有更多人认识我吧?”他期待不已,贪婪的内心蠢蠢欲动,“陆鸣,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做你的朋友了。”
陆鸣望着不知廉耻的夏知言,心中应该满是厌恶,可他僵硬的脸上表现不出丝毫情绪,麻木的内心更是无法将气愤吐露。
无尽的压抑,令他对夏知言的容忍逐一破碎,化作粉末。
他冷漠地看着夏知言,看着对方以为他没有发现,正沾沾自喜的样子后,陆鸣毫不犹豫地毁掉了那件成品,不费吹灰之力地将它撕扯成两半。
夏知言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陆鸣喉咙干涩,沙哑:“阁楼中的设计稿少了一本,是你拿的。”
“陆鸣,我……”
陆鸣打断了他,脸上布满了阴云,冷声:“还给我。”
“陆鸣我……”
“还给我!”又一次,陆鸣打断了他,红着眼,近乎咆哮。看得出来,陆鸣正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不然下一秒,他似乎就会把夏知言碎尸万段。
夏知言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怖的陆鸣,吓得手脚发麻,赶紧翻找出了被他藏起来的设计稿本,抖着手交还给了陆鸣。
不等他的道歉出口,陆鸣沉声:“不许再用这本设计稿里的东西,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这是他对夏知言最后的警告。
从此过后,他与夏知言划开了界限。
对于夏知言的回忆并不愉快,车内,吃过药的陆鸣逐渐平静下来。他的领口微湿,出了些汗。他微微低着头,闭起眼睛,没什么心力再去纠结别的事情。
车子到达负一楼的停车场时,陆鸣接到了池秋打来的电话。
陆鸣的脸色不太好,他看着电话停顿了一会儿,还是接起:“喂。”
“你在忙吗?”池秋的声音听上去小心翼翼的,很是乖巧,“如果你忙的话,晚上再说吧,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没在忙,你说。”陆鸣听着池秋温温和和的声音,耐下心来。
池秋这才放心,语调逐渐上扬:“张姨说玫瑰风干得差不多了,我和她一起把成功的都装进了花瓶里,她说特别好看!就是有些可能没挂好,花瓣枯萎了……”
明明是几句特别无聊的话,陆鸣听得很仔细,甚至做了回答:“没关系,下次再多做点好的。还有呢?”
“没有别的事了,我就是太开心了,忍不住想要早点告诉你。”池秋抿起嘴角,拿着手机重复地说,“张姨说我们做的干花真的很漂亮……陆鸣,你想看照片吗?我可以让张姨帮我拍一张发给你,你想看吗?”
池秋嘴上是问句,实则一句句落到陆鸣耳中的,都是一声声的依恋和期待,仿佛在撒娇一样,说着:“看一下吧!”
你想看的,对吧?
对吧!
陆鸣无奈,他温和了语气:“嗯,想看。”
“好哦,你等等我!”电话当即被挂断,几分钟后,陆鸣手机上收到了一段不长的视频。
画面中,池秋拥着一束玫瑰干花,腼腆一笑,他几次问张姨:“拍好了吗?”
张姨像是故意的:“还没呢,先生您再笑一笑,对,笑得再开心点。”
“我在笑了。”
“唉拍了拍了,123茄子。”
池秋傻傻地比了个“耶”,他大概也是不知道怎么拍照合适。
“张姨你是不是拍了好多张?你帮我选一张最好看的发给陆鸣吧,不然他该笑我了。”
“好啦好啦,我帮您发给陆总……”
视频到这里为止,陆鸣旁若无人地来来回回看了三遍,然后他收起了手机,和徐灵等人一起上了电梯。约莫十秒钟后,陆鸣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心中的阴郁一扫而空。
跟在他身后的司机第一次知道老板居然会笑,他万分震惊地看了一眼徐灵。
可惜徐灵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他淡定地点了点头,对司机做了个口型,无声说:“秀恩爱呢。”
习惯一下就好。
酷暑末。
张姨让园丁随手栽在前院的几株茉莉出了花苞。雪白的花团在绿叶的簇拥下,悠然地挤在一处。有几朵开早了,在清晨吸饱了晶莹的水珠,随着微风摇曳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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