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有年回过神来,应了一声:“要喝水吗?”
他爸摇了摇头,叹了声气,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回来见我最后一面。你恨我们是应该的。”
薛有年微笑着说:“您多心了。”
他爸神色郁郁:“你啊,从小就性格好,别的小孩儿经历了那些事,怎么也得叛逆几年,你从头到尾都文文静静的,从来没怨恨过我,没闹过脾气。”
不只是这样,他还一直都是学校里师生称赞的好学生,每一步都像用尺子量出来的标准资优生,没人能说出他的不好来。就连他爸的老婆虽然不待见他,但也没折腾过他,当他不存在罢了,老公偷偷给这个私生子点生活费零花钱她都睁只眼闭只眼。
薛有年只说:“您不用多想这些旧事,我一直都挺好,大家都对我很好。现在我都这么大了……”
“是啊,你都这么大了。”他爸又叹了一声气,“可你怎么就还没成家呢。”
薛有年:“……”
他爸欲言又止了一阵,终于忍不住,试探地问:“你是不是已经有伴儿了?只是不好意思说?或者不方便说……其实,都这个年代了,只要对方对你好,我就没意见。”
停顿了几秒,他爸讪讪地笑了笑,自嘲道,“说得脸大。我本来也没资格对你的选择指手画脚。别说你这么大了,就算你还小,我又有什么资格……”
“您不要这么说。”薛有年安慰道,“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他爸看着他:“所以,有吗?”
薛有年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有过,分手很多年了。”
“唉!”他爸又叹起气来,过了会儿,问,“是不是因为我和你妈妈的事情,让你对感情产生了什么障碍啊?”
薛有年失笑道:“老话没错,病中多思。”
又说了几句,见他滴水不漏,不愿多说,他爸便岔开了话题,说起别的来:“有年,你不要那几套房子,真的不是对爸爸有意见吗?唉……你哥你应该也听人说过点,别说跟你没办法比了,随便比个人都比不了,娶的老婆、生的孩子也都随他……一来是他妈强势,二来,他怎么也是我的孩子,我也得为他以后做打算……”
薛有年温和道:“您不用解释,我都理解。那些都是您的资产,您有处理权。何况,我并不缺钱。我不要那几套房子,确实不是对您有意见,坦白说,我只是不愿意为了我并不缺的东西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爸又叹了一声长气,心知肚明他的意思:虽然这几套房只占他爸遗产中很小的一部分,但如果被他爸的大儿子一家知道了,很难说不会找薛有年闹。
他爸早就病重了,硬撑着等他回来,这段时间见了他精神才好点儿,但也只能说是回光返照。这会子说了这么多,没力气了,靠了回去,耷拉着眼皮打瞌睡。
薛有年给他提了提被子,正打算离开,听到他梦呓似的说:“我对你妈妈是真心的……只是我是个懦夫……又贪心……既想逃避,又舍不得……优柔寡断……最后落得个进退不得的下场,让所有人都痛苦……你可千万别重蹈爸爸的覆辙……”
薛有年垂眸沉默了会儿,没应这一声,转身出去了。
太晚了。
他说得太晚,他听得太晚,以至于他已经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做过一次又一次的贪心懦夫。
年少时,不敢对华诗城表白,害怕被拒绝和疏远,却又放不下。
后来,不敢对华临坦白。说了一个谎言,就要用无数的谎言去圆;走出了错误的第一步,后面的每一步都回不到正确的道路上去了。
华临回国后,他不敢追回来,不敢继续面对华临的憎恶。就这么过了好些年,终于忍不住了,意识到不能再逃避了,鼓起了勇气……可是,好像并没有用。
或者说,他又想错了。他并没有鼓起勇气,现在的他仍然是个懦夫,只不过他现在害怕的是不能再拥有而已。
他这一生,始终被恐惧所充满。
有些时候,他会陷入迷茫之中。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面对这样的人生。
他明明已经做得足够优秀了。
他从没有怨恨过他的爸爸和妈妈,他对爸爸的妻子和儿子满怀愧疚,他无意争抢任何财产。他只是在努力地读书和工作,他甚至很认真地热爱着生活,他令自己认识的几乎每个人都对他赞不绝口。
这样的自己的唯一的愿望就是能和钟爱之人厮守终身,过分吗。
甚至,只要一个月……不,哪怕是一个星期、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一秒钟都可以。只要华临说原谅他、愿意再次拥抱和亲吻他,那么他就死在那一秒钟也再没有不甘心的了。
作者有话要说: 傅南生:如果是我,就原谅他这一秒钟(笑)但如果下一秒他磨磨唧唧不想死了,我就亲自送他去死(冷笑)
二狗:你闭嘴!(代入感太强,一秒走火入魔)
第40章
Jan身体底子不好,又疯玩了一下午,吃晚饭时一边往嘴里放勺子,一边眼皮子打架,小脑袋往下点。
文东坐他旁边,见状忙支棱住他。
Jan惊醒,红着脸向文东道谢。
文东说:“要不我喂你先随便吃两口,填填肚子,然后你就睡吧,等会儿我抱你上车。晚上你饿了再吃别的。”
Jan摇头,小心翼翼地看桌对面华临的脸色。
文东看了眼置若罔闻一心吃饭的华临,对Jan打趣道:“你吃个饭看他干什么?他下饭啊?”
华临没好气地瞥文东:“你吃个饭哪来这么多事?”
话音没落,华临就被文东在桌子下踩了踩脚。他转瞬意识到了这话他是说文东,可指不定Jan这种早熟又敏感的小孩会误会成自己在指桑骂槐……
他看了眼Jan,见对方脸色果然有些不对劲。
华临张了张嘴,想解释,却终究没解释。
这孩子无论是身世还是性格都让他感觉很别扭,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相处。
如果亲子鉴定结果出来这孩子不是他的就最好,如果是的话……
华临想想都绝望极了。
桌上文东面不改色,笑嘻嘻地说:“夸你好看呢,说你好话呢!”
“吃饭吧你!”华临说,“吃完早点回去休息,今天都累了。”
文东瞅准机会对Jan说:“关心你呢。”
“……”
华临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想把文东的头摁到菜里!就他废话多!
家里没客房,华临把人带去了自己的一套新房。这套房是他妈早几年倾情给他装修的婚房,面积大,房间多,可领包入住。主要是小孩儿的房间安排得十分齐全,已经不是暗示了,是明示。但不管她怎么示,华临实力装傻。
文东边换鞋边说:“你还有这么一套房呢?我好像是第一回 来这儿。”
“我婚房你来干什么?”华临怼他。
文东嬉皮笑脸地说:“那这不最该我来么。”
华临懒得理他,转身领Jan去儿童房:“你睡这间。柜子里有衣服,都是新的,你看穿什么码,自己拆,不用客气,反正放几年了也没人穿。玩具你都可以玩,我给你拿牙刷毛巾,等会儿再叫个外卖送点牛奶麦片之类的上来,放冰箱里,想吃自己拿。还缺什么都跟我说。”
Jan乖巧地点了点头。
等Jan进了儿童房的浴室,华临到主卧拿衣服也准备洗澡,文东蹭了进来,低声跟他说:“不是,临哥,你那什么亲子鉴定还没鉴呢,万一是你亲生的呢?你现在这态度不友好啊。”
华临不悦道:“你说点吉利话行不行。”
“这不是说万一嘛。”文东叹了声气,“而且不管有没有那个万一,毕竟是个小孩……”
“你不对劲。”华临皱眉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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