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这种可能性,他都不敢赌。
他知道,以华临的性情,绝无可能在知道真相后原谅自己。
华临会恨他,会离开他。
而他同样知道自己无法承受这样的后果。
华临快睡着的时候,忽然被薛有年亲起来。他迷迷糊糊的,本来打算不回应这吻了,他真的困了,明天再说吧。但薛有年开了口:“临临。”
犹豫了几秒,华临还是勉强应了:“嗯……”
薛有年轻声说:“我这次探望张博的家人,有很深的感触。”
华临无声地叹了口气,撑起打架的眼皮子看薛有年:“又自责了?”
薛有年却说:“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有了新的、另外的感触。”
这倒是新鲜了。华临问:“什么?”
薛有年摸索着握住他的手,与他五指交缠,低声道:“你知道的,我以往是不婚不育主义者,也一度以为自己不会遇到相爱的人。我从未想过,我与你会相爱,会在一起,可世事就是这么玄妙。人类试图破译世间一切的规律,包括感情,可一切都证明这只是人类的自大、自恋、自我妄想。”
华临静静地听着。
薛有年继续说:“我大多数时候都在学校教书,直面死亡的时候不多,或许,因此我以往才会有那些不切实际的、悬空的想法。可是这一次,我很直接地面对着张博去世后的他的家人们,他的妻子,他的父母,他未出世的孩子。
他们很伤心,因为失去了他,可是他们却又没有我想象中的绝望。并非他们不爱张博,而是他们知道未来的生活还要继续,张博的孩子会出世,那是张博生命的延续,因此他们又有了希望。
或许,繁衍并非我以往所以为的人类的贪婪与自恋,而是生命的意义所在,我直到这一刻,才真正地、真实地这么意识到了。”
华临渐渐从睡意中醒过来,讶异地看他——
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想结婚生孩子了?!
薛有年看出了他的惊讶,又摸了摸他的脸,温柔地说:“临临,我们要个孩子吧。”
华临哭笑不得地问:“你能生啊?我反正不能啊。”
薛有年暗示道:“总有办法的。”
华临愣了下,笑容渐渐消失:“你是说……代孕?”
薛有年没有说话,只看着他。
华临微微皱眉:“不吧。”
薛有年将他的手越发握紧,说:“不要我的孩子,只要你的。”
华临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这不是要谁的问题啊,代孕犯法的。”
薛有年说:“我们在国外代,很多国家是合法的。”
“再合法它也违背基本道德。”在这个问题上,华临再恋爱脑发作都仍然很坚定。
薛有年不肯放弃:“我知道,但我们和那些不一样,我们可以尽可能地多补偿给女方一些钱财。”
华临的脸色难看起来:“你没事吧?怎么突然……”突然说出这么荒谬甚至是无知的话来,“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是一门生意,而且是一门严重违反人类伦理的、充满对女性剥削、对基本道德蔑视的生意。”
薛有年见他反对得激烈,急忙说:“抱歉,临临,是我想歪了,你说得很对,我不那么想了。”
华临冷静下来,反过来安抚他:“好了,你可能就是这次受刺激了,而且大半夜的是容易想歪,别想了,先睡一觉,白天就不这么想了。”薛有年却摇了摇头,说:“那个是我想歪了,但我真的很想与你组建成一个家庭。”
华临:“……”
薛有年几乎是哀求他:“临临,这或许是一个无理的请求,或许你仍觉得我是一时受了刺激,但真的不是。我回来的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我爱你,我想与你永远在一起。这是一件很自私的事情,我比你大这么多,当我老去,你却仍在壮年,你还有许多选择,可若是你我之间有了婚姻和孩子,我就会安心许多。”
华临很愣:“为什么说得好像我是渣男一样……我不会的,你放心吧。”
薛有年说:“临临,至少我们领养一个孩子,好吗?”
“……啊?”华临就很懵。
第14章
两人沉默了很久,华临试探着开口:“要不,我们先睡觉?这种很重大的决定,我们不要在半夜做吧?”
薛有年过了会儿才说话:“抱歉,是我太突然了。会不会吓到你了?”
华临摇头:“倒也没有。就是很惊讶啊,确实是挺突然的。”又见他露出难过的表情,忙说,“只要不代孕,收养还是能行的!我没说不愿意和你结婚、领养孩子啊,只是说这不算小事,总得再想想,我现在还读书呢。”
薛有年忧郁地看了他一会儿,强颜欢笑道:“你说得对,深夜里不该讨论这么重大的决定。先睡吧,改天再说。等我冷静下来再说。”
华临赶紧赞同:“是是是!”
华临没多久就睡着了,可薛有年几乎一夜清醒。他抱着华临,痴痴地看着华临熟睡中的样子,心中想到了许多的办法。
他必须要有更确切的、更牢靠的方法绑住华临,就算未来的某一天,华临知道了真相、或者只是华临单纯的不爱他了,却都不能干干脆脆地分手的方法。
男女之间若要如此,许多都是靠孩子来维系。可是他俩生不出孩子,华临又在代孕的问题上态度非常坚决。
薛有年有那么一瞬间想过瞒着华临去做这件事情。他和华临在同居,他又是医学人员,想要偷偷保存下华临的活性精子是很简单的事情。一年后,木已成舟,华临不可能不要这个孩子。
但是,这一定会激怒华临。说不定,华临要是要了这个孩子,却不要他了。那就是本末倒置了。
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领养。
他们可以领养一个孩子,越小越好,这样,孩子与华临之间的感情就会越牢固。未来,华临总会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对一些事情多些牵绊与迟疑。
薛有年知道这是很无耻、甚至可笑、可悲的行为,可他已经成为了这么一个无耻、可笑、可悲的混蛋。
他只能选择继续做这个混蛋,在黑暗的泥坑里继续沉沦下去,或者死,就像只能存活于低氧高压的深海之中的古怪生物。
翌日,华临醒来,犹豫着决定先装傻,反正薛有年不提昨晚那话题,他就死活不先提。
说实在的,他以前确实没想过结婚领养孩子的事情,他还读着书呢。
不过,薛有年有这个想法,虽然突然,但他也能够理解。毕竟,薛有年和他不同,和薛有年差不多大的自家爸妈都有自己这么大个崽了。而且薛有年从小就没有完整家庭,心生向往很正常。
所以,如果薛有年想结婚和领养,华临觉得自己是愿意和他去展开和探讨这个话题的。
但是!前提是建立在薛有年彻底冷静下来的基础上。
显然昨晚的薛有年就很冲动啊!代孕这种事情都说出来了!
华临觉得平时的正常的薛有年肯定不会有那种想法。薛有年一直都是特别绅士文明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代孕这种愚昧的、落后的、充斥着野蛮剥削的想法。
说不定冲动的薛有年虽然不代孕了,却会下一秒就拉他去结婚和领养。
退一万步说,结婚就结吧,这个华临倒也没什么,但领养就真的事关重大。一旦领回来了,觉得后悔了,就很难办,难道一个大活人再退回去吗?对孩子的伤害也太大了。
总之就是顾虑很多。
华临决定,就算薛有年提起来了,他也要坚定拒绝。
好在,薛有年也没再提。
华临胆战心惊地过了半个星期,放心了。
但他放心没多久,就又不放心了。
——他怀疑薛有年有了抑郁倾向。
薛有年表面上如常,但华临无意间发现他最近的工作频繁出错,学校都打电话到家里来了。薛有年轻描淡写地说只是粗心罢了,但他就不是个粗心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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