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斤八两(79)
“简直了,我要疯了……”何越呻*吟。
给宠物狗洗澡也不过如此麻烦,王承弋比狗强的地方可能就在于他的毛发比狗少,易于吹干。
王承弋顶着一头干燥蓬松的头发钻进薄被里,何越坐在床边给他盖得严实了些,便要起身。
“越哥,别走。”王承弋看他势要离开,出声挽留。
何越本想抽根烟再回来,但在王承弋的恳求下,他莫名觉得烟瘾引起的焦躁和不适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挪腿上床,何越背靠在床头,王承弋则抱着他的腰,把头埋在他腹上,消停了。
月影从敞开的窗户缝里钻进来,掀起窗帘,印在地上,何越静静地凝望着,那澄白忽而长忽而短、忽而粗忽而细。在好一阵兵荒马乱地折腾后,此时片刻的宁静显得格外弥足珍贵。
他抚上王承弋的头,无意识地捋着王承弋半长的发丝,重复着这一个动作许久。
“对不起,今天对你说的那些话有点重了。”何越轻声说道:“最近遇到了很多不顺,情绪不太好,迁怒你了。”
何越顿了顿,听见王承弋绵长而均匀的呼吸声,他垂眸,见王承弋睡着了,才接着往下说。
“我的名声在外,他们都知道,最近两年才弄出个娱乐公司,也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何越自嘲道:“从董事会到管理层,没有人信服我的决策,也没有人相信我有能力,但最让我难受的是,连我自己也不信。”
这些话更像是对他自己说的,郁结盘桓心中已久,他从没找人倾诉过,也没想过与人倾诉,没用,也没必要。
“我还没准备好。”何越说。
王承弋攥住何越衣衫的手指微不可查地紧了紧。
“我有点累了,没有多余的心力去玩了。”何越慨叹:“很多年前思考过,如果有一天我玩不动了,要找一个人安稳下来,那个人在我脑海里是有一个固定的设想的……你完全不符合,可你就这么出现了。”
带着冲突,裹挟着欺骗,充斥了幼稚和任性,专横霸道,以及纠缠不休,绝非良人,但所有的缺点却在浓烈的不知名的情感下显得愈发渺小。
“所以,我该不该信任你?”
“信任我吧。”王承弋无声地回答,可惜何越听不到他心中所想。
今夜便止于一个问号之上。
第70章
何越思考着是否要将王承弋脱下来的脏衣服直接扔掉,经过一晚的挥发,尽管味道不再那么刺鼻,但看起来皱巴巴的一滩,似乎也没有什么洗干净的必要了。
从茶几边上拿了垃圾桶,何越把衣裤一起囫囵一卷,塞了进去,起先他还没注意,刚刚王承弋裤子所在的地方,下面还有一样东西。等他处理完垃圾袋,走回来时,便看见了那安静躺在地上的东西。
何越捡起自己的车钥匙,顿了一瞬:“怎么会在地上?”
想着也许是他之前把备用钥匙拿了出来,又忘记了,何越来到专门存放各种钥匙的抽屉前准备物归原位,拉开抽屉,又是一顿。
两把一模一样的车钥匙分别躺在何越两只手中。
不过还没来得及何越细想,一阵光脚踩在地板上奔跑的声音从卧室方向传来,他回头,王承弋正好从过道里冲出来,看见客厅里的何越,庆幸道:“太好了,你还在……”
何越放下钥匙,推起抽屉,淡淡地说道:“这里是我家。”
“呃……我的意思是,我以为你去上班了。”王承弋解释得生硬。
“今天不上班,有别的事。”何越回答。
王承弋忽然有些失落,也不多问什么了:“哦。”
可何越对他波动明显的情绪视若无睹似的:“去弄弄你的头发,乱得跟鸡窝一样。”
“……好的。”王承弋点点头,一步一蹭地往回走。
也是他走得太慢了,何越在他身后催促道:“快一点,十一点钟之前要出门。”
王承弋立住,转身,抬手指着自己,不确定地问道:“我?”
何越抿了一下嘴憋住笑意,正色道:“你是不是还在宿醉啊?如果你脑子不清醒的话我就自己去了。”
“我很清醒!”王承弋怎么可能不清醒,并且为了证明自己,他居然开始倒着背乘法口诀,一边碎碎念一边走进卫生间,远远的还能听见:“九四三十六……”
何越终是忍俊不禁,勾起嘴角,突然间,他听见“哗啦”一声,脸色霎时一僵,快步走向厨房。他锅里煮了面条,果不其然,一旦稍不注意就扑了过,溢出锅边的面汤撒了一炉灶,此情此景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王承弋收拾好之后回到客厅,闻到了一丝微妙的焦糊味,不等他深究,何越就拉着他出了门。两人找了家粥铺随便对付了一顿早餐,而后王承弋便被何越载到一幢爬满绿植的洋房外。
车徐徐停在洋房门口,王承弋疑惑:“蛋糕店?”
“嗯,帮个忙。”何越一边解下安全带:“晚上请你吃顿大餐。”
大餐的吸引力对他来讲吸引力不大,关键是要跟谁一起吃。既然是何越说的,王承弋问也不问要他帮什么忙,就直接欣然答应。
一进蛋糕店的门,浓郁的香甜气息便围了过来,参夹了烘焙的焦香,一瞬间仿佛置身于童话里的糖果屋中。
何越跟店员打了个招呼便径直上了二楼,楼梯上,他对王承弋解释道:“再过四天就是我爸的生日了,我妈就想给他亲手做一个蛋糕,这不,把我的份儿也算上了,不过我实在做不来这种东西。”他耸肩。
王承弋看着无奈的何越,偷笑:“没关系,我帮你。”
二楼有一整片开放式操作区,何母先一步赶到,已经穿上了围裙,正洗着手。
何越打了声招呼,何母闻声看去,却一眼看见何越身后的王承弋,她都没顾得上跟何越说话,惊喜地叫王承弋走进让她看看:“从过年到现在才过了几个月,承弋你怎么好像还长高了。”
王承弋低头估量了一下眼睛到脚尖的距离,笑道:“真的吗?”
何越走过来揽住王承弋,打算把今天的任务甩到王承弋的肩膀上。他对何母说道:“承弋听了你要自己做蛋糕,主动要求过来帮忙,而且他在这方面……挺擅长的。”何越最后一句话半路一转,有些不自然起来,他明明只是想单纯地阐述王承弋会做蛋糕的事实,可脑海中那段在位于加拿大的公寓中的某些记忆,自动地便被调去出来。
“我……还好吧。”王承弋显然也想到了同样的东西。
何母感受不到他们二人底下的暗潮涌动,她转身拿了条围裙往王承弋脖子上一套:“谦虚什么嘛。”
何越趁王承弋被拽去洗手的时间,去楼下点了咖啡,又回到楼上找了张桌子坐下,然而还不等咖啡做好端过来,偷懒的何越就被何母抓住了。
“越,你别干坐着呀,也来动手试试。”何母招呼道。
何越扶额:“妈,有你一个添乱的就够了。”
何母晃了晃手中的刮板:“这很简单的,跟做饭不一样,不用开火。”
王承弋也说道:“来试试吧,越哥。”
何越一个人拗不过两张嘴,将信将疑地来到操作台旁,被套上了同款围裙。
除了他们三个外,另有四名西点师在旁协助,按理来说应该进行得很顺利的蛋糕制作,却因为何母力求亲力亲为,略显磕绊。其中一个师傅还是法国人,不会说中文也不会说英语,也就是加拿大长大的王承弋能跟他聊上几句。渐渐的,做蛋糕的人就分成了两堆,三个中国西点师围着何母跟何越,尽显忙乱,王承弋则跟那个法国人游刃有余地闲谈着。
何越这边长叹一声,望着契而不舍的何母,心想做蛋糕可比做饭要难多了。他有些疲惫的弯下腰,双臂支在台面上,垂眸看了一会儿他面前一盆打发好的奶油,拿手指沾了一点,伸到嘴边,舌尖一卷,将自己的指尖舔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