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斤八两(14)
所以到最后,他们也没聊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齐斯环顾四周,在嘈杂中汲取信息,他转过头跟何越说:“他们还想要去ktv,你要跟着去吗?”
何越当然不想,他摇摇头:“我不去。”
齐斯努努嘴,抱怨道:“我也不想去,明天上午开会,我一大早就得提前做准备,下午还有实地考察什么的。”
可难就难在这帮人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何越,他们本来就擅长起哄架秧子,更别提喝了酒之后那股胡搅蛮缠劲。齐斯了解何越,他怕何越懒得斡旋直接甩脸子给别人,甚至能动起手来,便心生一计,让何越俯耳过来。
何越听了,不太愿意,但是顶不住齐斯恳求的目光,只好答应。
齐斯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架在自己肩头,而何越则垂着脑袋,好似失去了意识。他们穿过包厢里混乱的人群,不顾阻拦挽留,越过重重障碍走了出去。走廊的空气比那里要好上不少,何越立刻离开齐斯的肩膀,与齐斯拉开距离,他深吸一口气,缓解因紧张过度而酸痛的肌肉。
齐斯不疑有他,二人到了大堂,何越问齐斯:“我送你回家?”
“你刚刚喝酒啦,这都忘了。”
何越汗颜:“就那几杯,你不说我都没感觉。”
“要不我开车送你回去吧,我没喝。”齐斯说。
“那太麻烦了,你明天不是还有事么?”何越想也不想,回绝了齐斯:“我等司机过来接我。”
齐斯犟不过他,没辙了,靠近何越一步,使何越与自己对视:“今天太乱了,咱们有空好好聚一下?”
对于忽地缩短的距离,何越惊吓多过惊喜,多年来的习惯告诉他要远离,但是他的脚如同生了根,不愿离开。
齐斯当他默认了,莞尔,退开一步,往大门口走。他走了两步,又转回来,扬了扬手:“保持联系啊。”
何越望着齐斯上了出租车,走到一边的沙发旁,把自己的身体砸在上面,他仰着头,用手臂挡住双眼,似乎是想挡住棚顶水晶吊灯散发出的刺眼光芒。
少顷,何越感到身边有人靠近,他放下手,见酒店经理走了过来,对方轻声问道:“何少,需要给您安排代驾吗?”
“不用了,谢谢。”何越掏出手机才想起司机好像请了假,他转手便要给李助理打电话,蓦然间王承弋曾说过的话从脑子里冒了出来。
“你居然让女孩子干这些……”
事实证明王承弋再说这段话的时候带有强烈的目的性,但不可否认,确实有道理。这大半夜的,让个女孩子来接送他,这老板当的也太没人性了。
既然如此……
而后他继续闭起眼睛,不知不觉地意识开始向下沉,何越朦胧之间,感到脖颈一阵刺痒,他不禁拧起眉头,接着睫毛又被什么东西轻轻划过。何越猛地睁开眼,就见一片阴影笼罩在他面前,耳边一阵热风划过。
“您叫的司机到了。”
何越一哆嗦,条件反射地伸出手朝前方猛地一挥,心砰砰直跳。
王承弋反应敏捷后撤一步直起腰,躲开何越的攻击,噙着一抹坏笑,双手插着兜,从容不迫。
何越惊魂未定,只想狠狠踹王承弋一脚,可是王承弋没等他有动作,率先伸出手,遮在他眼眉上方,替他挡住吊灯直射而来的光线,好让他的眼睛能舒服一些。
“走吗?”王承弋问。
这一句问得何越偃旗息鼓。
“走吧。”
何越身后那徐徐旋转的吊灯,水晶玻璃折射出七彩的光斑,透着温柔的光晕。
不刺眼,很好看,何越是这么认为的。
“去哪?”
何越上了车就仰在靠背上,恹恹道:“回家。”
王承弋正低着头,四处摸索熟悉车内的设置,这次何越开的是自己私人的车,跟之前王承弋开过的那台商务车很不一样。他拨弄着档位,状似不经意地问:“上次那个公寓?”
“嗯。”
倏地停下动作,王承弋奇怪:“不怕我为难你的小情人了?”
迎着对方求知若渴的目光,何越尽量令自己的语气更平淡些:“我跟他分手了。”
王承弋闻言微微靠过去一些,手肘拄在中央扶手上,眼里透着狡黠:“不是我自作多情啊,你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比如?”何越不解。
王承弋没回答,但他的身体率先作出示范。离开了自己的座椅,王承弋侵入了属于何越的另一半车厢,何越能清楚感知到炙热的鼻息喷在他的额头上,嘴唇近乎贴着他的鼻梁,不多不少,半分也没碰上,却使何越有种被轻吻的感觉。
眉间刺痒,他在不知不觉中屏住了呼吸,等到王承弋离开后才觉出自己的身体被一条绑带轻轻拴住了。
“记得系安全带,越哥。”
口舌发干的何越想他应该知道王承弋的意思了,王承弋是在告诉他该解除距离限制了。
“开你的车,再做多余的事小心扣你工资。”虽然这种威胁对于王承弋来说根本微不足道。
王承弋不情不愿地调好导航,嘴里还喋喋不休的,侧耳听过去,原来是一大串:“心口不一。”
“我哪不一了?”何越反驳,可这话说得多少缺了点底气。
“你这人就是不说实话啊,你明明特别喜欢我的。”
王承弋随时随地散发的自信让何越不自觉地想跟他抬杠:“你怎么就看出来特别了?”
“那就是喜欢了。”
王承弋一向是咬文嚼字的好手。
何越也许没发现,他对王承弋的胡搅蛮缠不再感到烦扰,只是止不住想要发笑的欲'望罢了。何越撇过头,面向窗外,隐藏自己的表情,门上的储物格里有半包烟,也不知道是多久以前扔在这里的了,何越敲出一根,含在唇间。
“你早就知道的,我又从来没说过不喜欢你。”火石与砂轮互相摩擦,火光乍现,映亮了何越半边脸:“但你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为什么?”
“唔……”何越第一口烟吸得怪费劲儿的,嘴巴里顿时充斥着涩感,这盒烟起码开封了半年,烟叶都变得干硬。
他舔着下唇,唾液的湿润抵消了那种不适:“因为你年纪太小了。”
王承弋怪里怪气的:“真当我不知道我们大名鼎鼎的何大少啊。”
“从十八到四十八。”有意无意的,他话里酸溜溜的:“喝杯酒的功夫都能听到你两段情史。”
何越也不害臊,他皱着眉头又吸了口烟,白色雾气瞬间被车窗外的风席卷而去,无影无踪:“你听谁造的谣,十八岁,长开了么?”
“你别管造不造谣,就说你刚分手那个,跟我差不多大吧,他可以,我就不可以?”王承弋就差把双标两个大字贴何越脸上了。
“那你知道我们怎么分的手吗?”何越语带沧桑地感叹:“一开始讲得都好好的,但最后想要的越来越多。”
此次分手的始作俑者王承弋心知肚明,唐樊和以前那些“唐樊”们奢求的是什么。
“我跟他们不一样,越哥,我只想要你。”
“你跟他们确实不一样。”何越终究还是把这根只抽了两口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咱们父辈有交情,还有生意上的往来。”
“这样不是更好吗?”
“我二十五岁那年,有一段时间穷到真连饭也吃不起了,每天只能睡上两三个小时,成天求爷爷告奶奶地谈投资,看看谁能接我手里的烂摊子。”何越打了个哈欠:“全拜我那个合伙人所赐。”
这段王承弋还真没听过,想想也是,这么狼狈的一段,换做是他也肯定会勒令所有人缄口不提。
“你懂了吗?”何越问沉默不语的王承弋。
“懂了,你借口好多。”王承弋瓮声瓮气。
窗外风景还是何越多年如一日的熟悉,进入小区,王承弋轻车熟路地左拐右拐,驶到何越的家楼下,停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