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阿那肱带来的俘虏不是旁人,便是大冢宰宇文护的侄子,也就是宇文会的堂兄,名唤宇文胄。这宇文胄是宇文护的兄长之子,宇文护的兄长死的早,当时混战动荡,宇文胄带着他的母亲流落在外,并没有享受到一天贵胄的好日子,小小年纪便开始养家糊口,后来北周与北齐的关系恶化,北齐便抓住了宇文胄作为俘虏。
宇文会的大吼声似乎取悦了高阿那肱,高阿那肱哈哈大笑,朗声说:“本将军的手中,可不只是有这样的小杂碎,就连你们大冢宰的娘亲阎氏,也在我们手中,因此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倘或惹得我一个不欢心,到时候你们便是哭,也来不及了!”
的确如此,杨兼略有耳闻,据说大冢宰宇文护的母亲在动乱之时,被扣留在了北齐的地界,因着宇文护在北周位高权重,所以北齐把阎氏当做了人质,一直没有放人。
宇文会恶狠狠的说:“高阿那肱这个庸狗!!我饶不了他!”
高阿那肱听到宇文会的谩骂,反而十足高兴,说:“今儿个只是一个小小的见面礼,咱们日后再慢慢清算!”
说罢,一挥手:“收兵!!”
他说着,立刻催动马匹,一鞭子下去,马匹登时嘶鸣,拖拽着俘虏宇文胄快速向远处疾驰而去,地上的血迹再一次蔓延开来,伴随着惊天的雷声,天色越发的阴暗下来。
“庸狗!!别拦着我!”宇文会眼看着高阿那肱拖拽着宇文胄离开,气的转身便要下城门,众人连忙拦住宇文会。
“大将军!稍安勿躁!”
“你还让我怎么稍安勿躁!?高阿那肱那个孙子!我现在就要弄死他!”
宇文会眼睛赤红,已经失去了理智,狠狠推了一把阻拦的杨瓒,杨瓒哪里是他的对手,一个踉跄差点从城门上摔下去,杨整赶紧一把抓住杨瓒,这才没有闹出事端来。
杨兼耳朵里听着四下的吵闹声,面色倒十足平静,淡淡的开口,说:“让他去。”
“大……大兄?”
“将军?”
众人一阵吃惊,全都看向杨兼,就连发疯的宇文会都觉得十足奇怪,不由看向杨兼。
杨兼淡淡的说:“无妨,就让他去,反正齐人已经抓了阎氏和宇文胄两个人质,不差这一个,等骠骑大将军也变成了人质,我们便可以打道回府,也不必进攻晋阳了。”
宇文会这才冷静下来,他也听的出来,杨兼说的是反话,他勉强平静下来,呼呼喘着粗气,沙哑的说:“眼下如何是好,本以为换下了兰陵王,我们可以清闲一些,却来了一个高阿那肱,那龟孙子心狠手辣,万一、万一……”
宇文会实在说不下去,狠狠的攥着拳头,嘭一声打在城门墙上,手背登时流血,血迹飞溅的到处都是。
杨兼眯了眯眼睛,似乎在沉思,随即说:“高阿那肱撸掉了兰陵王,气焰不可一世,那好啊,咱们便让他更加的不可一世……”
众人从城门下来,齐聚幕府营帐,万忸于智看到高阿那肱的下马威,根本不敢进幕府,托辞说不是他们潼关军的事情,便不见人影儿。
众人在幕府之中坐下来,宇文会着急的说:“到底是甚么法子?!”
杨整说:“要不然还是弟弟分一些兵马出来,咱们一起迎击齐军,这点子兵马根本不足为惧。”
杨兼摇头,说:“二弟,不可鲁莽,你留在潼关,已经耽误了不少时日,切不可再分散兵力。”
按照杨整原定的脚程,现在应该已经启程,前往平阳,准备三面夹击晋阳,但是杨整因为担心大兄,迟迟没有下令启程,眼看着再等下去,恐怕便要耽误军机,这延误军机的罪名,杨整可是担待不起的。
杨整本以为撸掉了兰陵王高长恭,他便可以安心的带着三万大军取道平阳,但是如今一看这情势,十足不容乐观,高阿那肱不知比兰陵王手段狠辣多少倍。
杨兼平静的说:“二弟总留在潼关不是法子,算起来也该启程了,不如这两日二弟便收拾行囊,带兵启程,前往平阳罢。”
杨整吃惊的说:“这……弟弟走了,大兄怎么办?”
杨整和杨瓒前往平阳,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杨兼了,他们大兄根本没有临场经验,虽的确足智多谋,但架不住两位弟弟“老父亲式”担心。
杨瓒应和说:“是啊大兄,尤其高阿那肱猖狂叫阵,我们更是放心不下大兄,左右还有些时日,总得让弟弟们帮助大兄退敌之后,再走不迟。”
“不,”杨兼笑了笑,说:“尽快启程,越早越好。”
杨整和杨瓒奇怪的看向杨兼,杨兼却笑的“信誓旦旦”,说:“只有你们的三万大军离开潼关,齐军才会彻底放松下来。”
杨兼说的有道理,高阿那肱虽然如此猖狂,但他其实心底里没谱儿,毕竟潼关军队,加上一万先锋,再加上杨整的三万大军,如果倾巢出动,高阿那肱的那点子兵马,就是一拨韭菜,还不够炒鸡蛋的,塞牙缝都不行。
因此高阿那肱看似猖狂的带着俘虏来遛弯,目的就是为了警告潼关大军不要轻举妄动。
杨兼说:“其实高阿那肱心虚的厉害,只有二位弟亲带兵离开潼关,才能让高阿那肱彻底放松警惕。”
宇文会追问:“然后呢?”
杨兼眯眼说:“然后……便再给他尝一点子甜头,安抚高阿那肱,等他食甜头食到撑的时候,才是咱们出手的最佳时机。”
杨整和杨瓒虽然担心大兄,但他们一向很是信任杨兼,况且时日真的来不及了,军机不能耽误,因此杨整终于下定决心,第二日一早便带领三万大军,浩浩荡荡的出发,取道平阳。
第二日清晨,杨兼抱着小包子杨广,特意过来送行,杨整一身戎装,大步从营帐中走出来,真别说,杨整身材高大,虽不算是顶尖儿的俊美,但那面容也不差,尤其是板着面目的时候,大有一种冷酷又肃杀的感觉。
杨瓒虽不穿介胄,但一身官袍,衬托的斯文又儒雅。
杨兼笑眯眯的打量着杨整的介胄,突然开口说:“老三你说,是大兄身披戎装更英俊一些,还是你二兄身披戎装更英俊一些。”
杨瓒:“……”还以为大兄要问甚么严肃正经的问题呢,是自己想多了。
杨兼开了个顽笑,便对杨整说:“好生照顾三弟。”
杨整点头说:“大兄你放心便是!”
杨瓒不敢苟同的说:“是我照顾二兄才是。”
杨兼笑着说:“那你们便都好生照顾对方。”
杨整沉下面容来,沙哑的说:“大兄亦然,好生照顾自己。”
小包子杨广装作特别懂事儿的模样,窝在杨兼怀里,奶声奶气的说:“叔叔放心,窝会照顾父父哒!”
杨整摸了摸小包子的小脸蛋儿,说:“大侄儿最是懂事儿,我们自是放心的。”
杨兼说:“时辰不早了,快启程罢,咱们……晋阳相见。”
杨整和杨瓒拱起手来,齐声说:“大兄,珍重!”
末了,二人翻身上马,杨整立于马上,那气势便是和杨兼不同的,身材高大雄健,朗声发令:“出发!”
杨兼看着大军开拔,浩浩荡荡的从潼关开出,一点点的消失在视野之中,稍微感叹了一下。
宇文会迎上来,催促的说:“不是说今儿个要给高阿那肱下套子么?到底是甚么法子,快叫我听听。”
杨兼挑了挑眉,说:“很简单……点心。”
“点心?那是何物?”
杨兼首先让杨整和杨瓒带兵出发,如此一来便能卸去高阿那肱的心防,另外一方面,他要主动向高阿那肱服软,让高阿那肱觉得自己手握人质威胁奏效了,从而进一步卸去高阿那肱的心防。
而这个服软的法子便更简单了,那就是——点心。
杨兼打算亲自做一些精美的点心,遣人送到北齐的营地去。北齐人早就听说了,这次北周的主将先锋乃是昔日里主膳中大夫,那是从膳房出身的绮襦纨绔,杨兼打算坐实这一点子,把纨绔的劲头发挥的淋漓尽致,亲自做点心就不错,这消息传到北齐军营,那些北齐人必定会觉得杨兼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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