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声源,他便越能感觉到空气间细微的震颤,如同有千万丝线连接着这些悬浮于空气中的暗红物质,随着心脏搏动带起周遭空气的波动。
连阙不敢耽搁,快步向雾深处走去。
……
在这片血雾中心,隐匿了身形的男人无声注视着雾中的一切。
他窥见深入花海的三人无意间触发了召唤卡牌,却未曾料到在没有足够的兑换积分而选择挑战模式后,召唤卡牌发布的任务竟是要三人在三分钟内只能存活一人。一旦三分钟计时结束,如血雾中存活人数大于一,系统将开启召唤卡牌保护机制并启动歼灭模式,自动清理挑战失败者。
隐藏在卡牌中的地狱使者还未察觉他的存在,只要找准时机,在倒数结束地狱使者离开卡牌的瞬间,他有把握破坏卡牌救出三人。
但他同样知道有时候,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东西。
在一声声倒数的压迫中,红唇女人的室友还是对若紫出了手。
若紫迈开僵硬的脚步,没跑出几步她便被藤蔓一绊结结实实地摔倒,紧紧护在怀中的玫瑰也散落了满地。
身后的浓雾被利刃划出一道寒光,再次向着她的方向直刺而来。
锋刃的匕首并未来得及刺向她,手持匕首的人便被身后的人拉住。
“你疯了,在副本里杀人会变成红名,即使到了安全区也不会再受到规则保护。”
红唇女人的话音未落,同伴那把原本刺向若紫的匕首竟蓦地在手中翻转,径直刺入她的腹部。
一切都在转瞬之间。
她错愕地看向同伴,这样突然的变故打得她措手不及,同伴却抽出刀再次干脆利落地刺入。
生机随着血液从她的伤口处流出,自锋刃边滴落的瞬间,如同水入细沙一般竟被周围的雾气吸收。
起初只是雾中的一小块,却渐渐在她们身边晕染出一片暗红。
明明没有风,这些红色的雾却如同有生命一般在三人身边流动着,那些还没被染色的雾正蜂拥着向她们涌来。
“卡牌是单人绑定。”同伴回答得理所当然:“我们之中只能留下一个人。”
血液顷刻间浸染了整片浓雾,时间也在此刻进入了最后的倒数。
时间只剩十秒。
她说罢便将匕首拔出,挥向身后的若紫。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若紫只觉得一阵寒意涌上心底,努力了几次也依旧颤抖着站不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把染了血的匕首刺向自己。
就在若紫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然停搏时,有什么东西破空而来打在那人持匕首的手腕处,竟将蓄足了全力的一刀硬生生弹开,匕首也因脱力被甩到了一边。
那人痛得捂住手腕,犹豫间看向手腕的印记,却似想到了什么更为可怕的事情而止不住地颤抖。就在她犹豫的瞬间,细密的蛛丝已然缠上她的身体将她拖离了若紫身边,重重甩在地上。
红唇女人竟割破了手腕的印记,黑色的雾气自印记中涌出,她的身体也在肉眼可见的发生变化。
她双目的漆黑渐渐吞噬了眼白,眼尾处生长出几只稍小却同样漆黑的复眼,就连原本鲜红的嘴唇也变成了昆虫的口器。
她的身体随着异变出现了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甚至脖颈处也残存着一处足以致命的刀伤。
血腥气随着浓雾被扩散到每一个角落,原本被雾气压制的藤蔓也渐渐有了苏醒的前兆,在血雾之中如同即将冲破封印的可怖鬼影。
蛛丝将她曾经的同伴牢牢缠缚,如蛛腿一般的尖刺高悬而起,对准了同伴的胸膛。
时间只剩最后三秒。
“杀了我你也会变成红名!”同伴的眸中难掩惧色,却依旧笃定地说道:“你不能杀我。”
就在她语罢的下一秒,蜘蛛的尖刺已然贯穿了她的胸膛。
她徒然睁大了双眼仰身倒在地上,在争食着血液的雾气中彻底失去了意识。
随着同伴的死去,红唇女人周身的异变渐退,却似脱力一般跌跪在地上。
若紫面色惨白而慌乱地抓起地上散落的花,雾中回荡起如被老式收音机过滤后的诡谲嗓音——
“警告!用户挑战失败、用户挑战失败——”
她将玫瑰护在怀中,正欲顺着记忆向公馆的方向跑时,却瞥见角落荆棘边一颗熟悉的糖。
若紫下意识摸向口袋,那颗她以为遗落了的糖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地狱使者绑定终止,召唤卡牌保护机制已开启,启动模式:歼灭。”
黑洞之中的人蓦地睁开了双眼,目光越过满眼的血色正落向她们的方向。这道目光带着上位者的威压,若紫瞬间苍白了面色,脚下也如有千斤重迈不开步伐,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抬起手……
“走。”
苍劲挺拔的身影破空而来挡在了她的身前,在肩上轻拍后一触即离的手如在瞬间切断了桎梏的锁链。若紫猛然回过神来,眼前的人正是她几次在连阙身边见过,却不知是谁的男人。
她知道自己如今在这里只是累赘,片刻不敢迟疑地向后跑去。
预想的攻击却并未落向若紫,地狱使者的攻击目标自最初就是将躲在暗处的人引出,在他的指引下,沉寂的血雾如有生命一般在那人的身侧汇聚,如同蓄势待发的野兽将猎物团团围住。
地狱使者打量着眼前同样一袭黑衣的男人:“怎么会有这么有趣的东西……”
求生的本能让若紫咬牙忍着脚腕的疼穿过扭曲的花丛,但她的视线却还是撞到了不远处的红唇女人,失去了力气的人坐在藤蔓边,此刻也正侧过头淡淡地注视着她。
若紫低下头,咬着牙从她身旁跑过。
……
连阙拨开望不见边际的藤蔓向雾深处走去,一路中原本沉寂的藤蔓竟似在渐渐苏醒,他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机械音就在这时突兀地回荡在血雾之中,连阙戒备地循声望去,竟撞见若紫以肩撑扶着一个人跌跌撞撞地跑来,正是还未完全脱离异化的红唇女人。
“怎么会有两个地狱使者……”红唇女人目光涣散的低喃声飘散在空气间:“没有人绑定卡牌,我们就算离开血雾也跑不掉的……”
“你怎么也进来了?!这里很危险……”若紫未料到会在这里遇到连阙,她忽然想到什么一般惊恐地回头:“那、那个人他……”
“知道了。”连阙目光一沉,在已然开始躁动的藤蔓中微微侧身让出位置:“你们先走。”
他说罢便加快脚步,在动乱的藤蔓中逆行而去。
血雾中心。
饱食过血液的雾质颗粒在空中渐渐凝结,它们与茫然飘散的雾不同,如有意识一般汇聚后竟在半空中形成了一道猛兽般的巨口,向着黑洞外的男人扑去。
男人翻身跃起,在血盆巨口压下之前灵活避开。然而就在他刚刚站立的地方,那里竟如蝗虫过境一般,血雾蚕食过稀疏的藤蔓,甚至土地都被腐蚀掉了一块黑红的坑洞。
在血雾笼罩中的藤蔓失去了与文森瑞的牵绊,动作变得迟缓而呆滞,也更多的遵循着植物的本能。
附近的藤蔓如同被踩到尾巴一般颤栗而愤怒,却不知该如何宣泄,不远处藤蔓凝结的球状处却仍在毫无察觉地分食着什么。
连阙没有细看,漫天的血雾已然揭示了答案。
他的视线落在狂暴的血雾之上,与这一路上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颗粒不同,这些血雾似经过了进化,每一颗都足有昆虫大小,聚在一起便如蝗虫过境。
它们有意识地聚集,扑空后便再次向着目标逃窜的方向追去。
血雾中心是一片扭曲的黑洞,在这片黑洞中静立的人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这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游戏。
这人隐在暗处的神情肆意,似乎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但在他身后的黑洞中,连阙却瞥见了一张隐隐闪烁着金光的卡牌。
连阙想起红唇女人的话,心下便有了猜测。
只是。
两个地狱使者?
那个人同黑洞中的地狱使者一样身着一袭黑衣,但他真的会是卡牌中地狱使者的一道剪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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