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攥紧嵌在鳞甲间的刀锋,似是回忆起了本莎芭身上的刀伤,神色也变得越发狰狞愤怒:“真的是你!!”
他身上的鳞甲比本莎芭还要坚固,连阙的心神却未因他的怒吼动摇半分,手中的刀锋一点点刺入寸寸坚硬的鳞甲。
刀锋破甲间,异化技能被阻断的牛头异化人愤怒地向时云山冲撞而去。
时云山的身上虽多处受伤,但那一枪向着他头部开去的时云山赌对了,失去异化技能的牛头人只剩蛮力,即便他再愤怒一时半刻也无法在时云山身上讨得什么便宜。
连阙心知景斯言的身体撑不了多久,只欲速战速决。
但就在这时,地底的东西似察觉局势逆转,竟鱼死网破般将硕大的身体从地缝中挤出,一条条腕足不断缠向景斯言,竟是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将他拖入地底。
景斯言的电能残存微薄,在腕足层层缠绕之下向深渊拖去,时云山亦被牛头人拖住无法及时支援。
景斯言在与拖拽抗衡间脚下的地面也被拖拽出一道极深的沟壑,燃烧的能源因极速消耗而发出超负荷的电流音。
即便这样,他也逐渐被拖到了深渊的地缝口处,随着脚下的塌陷险些坠向深渊。
他垂眸看向口袋中的药剂。
连阙的刀锋只要再进半寸便会将豹男了结,就在他当即打算将刀抽出时,被利刃刺入的豹男却竟握住了连阙欲抽出的刀。
连阙抬眸迎上对方的视线,豹男的眼底写满了疯狂,竟是即便豁出性命也要将他拖住。
豹男不肯松力,沟壑纵横的鳞甲更是将刀尖嵌入难动半分。
连阙不会猜不到景斯言想做什么,一向淡漠的眼底在这样的困局中也染上了恼意。
他的眸中厉色急转,便欲不计代价地扔下刀时,不远处却突兀传来一声枪响。
直觉不妙间连阙愕然转过头,开枪的正是被牛头人追逐的时云山。明明是性命攸关的时刻,他竟在追逐博弈间将这一枪开向了景斯言的方向。
这一枪崩断了缠向景斯言的条条触手,临近深渊的人终于堪堪站稳,蓄力将剩余的腕足扯断。
然而也正因这一枪的片刻,兽化的牛头异化人冲撞到时云山身边,尖锐的角瞬间贯穿了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撞向楼体倒塌的废墟。
连阙的脑海一片嗡鸣,他将蓄足全力的一脚踢在豹男的胸口,这才堪堪将刀拔出不敢耽搁片刻地跑向时云山。他挡开了牛头异化人的攻击,将时云山护在身后。
牛头异化人如今已经陷入疯狂,见连阙拦路便再次以头撞了上来。
手中的刀刃划过锋利的牛角与异化后坚实的皮囊,即便是这样的时刻,连阙的刀依旧拿得极稳。
察觉同伴危险,豹男也在痛楚中掩住渗血的前襟提速扑向搏斗的二人。但他还未近身,终于挣脱了章鱼腕足的人已挡在他的眼前。
豹男与牛头异化人皆是强弩之末,连阙二人的眼底却是一片凝重,他们不敢耽搁片刻,只因身后人的伤势已不能再拖。
元气大伤的章鱼缩回了地底,但异化人极难以被杀死。连阙在牛头异化人的冲撞中踏过坚实的肩膀,将染血的牛角整齐斩落。
血液自牛头异化人的断角处喷涌而出,连阙却在落脚后再次一刀挥向他的手臂。
豹男见牛头异化人已然败退,撞开景斯言挡在了他的身前。
连阙却放弃了以刀刃直接破甲,他的刀锋一次次擦着豹男的皮肤而过,任由他的周身被鳞甲一点点布满。
空荡的街巷中回荡着豹男野兽般的咆哮声,景斯言察觉不对将连阙拦在身后,示意他去查看时云山的伤势。
连阙这才停下动作,在短暂的沉积后将刀扔给景斯言,走向一旁的时云山。
时云山却摆了摆手。
“如果有可能……替我去看看他们吧。”
“说什么呢。”连阙的动作一僵,未敢再看他被鲜血浸染的制服便欲将他背起:“车上有急救箱,咱们……”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我累了,休息一下。”
时云山打断了连阙的话,将那枚始终戴在胸前的吊坠拽下,递到连阙手中:“不用难过自责,你们不是说过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重要的是活着的人离开。”
时云山目光空洞而不舍地看向灰黑的天际,他颓然摸出口袋中的烟盒,却发现烟盒中早已空空如也。
“但是……真遗憾啊。”
他攥紧陈旧发皱的烟盒,终于沉沉闭上了眼睛。
连阙怔忪垂下眸,沾染在指尖的血液分明残存着温热,眼前的人却已再也无法睁开双眼。
但他还未来得及反应,恢复平静的脚下重新翻涌起一阵轻微的震荡。
连阙直觉不妙间看向景斯言,只见他已将两名异化人捆住,掌心的绷带之下激光装置正欲扫向二人——
两名异化人的脚下忽然裂开一道地缝,竟瞬间将他们卷入地底。
“你终于来救我们了!”周身布满鳞甲只余脖颈处一块皮肤的豹男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声嘶力竭地呼救道:“他从来就不是站在您这边的,一心为您的人只有我们!”
他的笑意还在唇边,便被突然袭来的触手贯穿了咽喉,随着咀嚼般骨骼断裂的咔嚓声一同被卷向地底。
两名高大的成年男人竟在触手的黏液与挤压间被整个弯曲折叠起来,一个呼吸之间送入地底张开的血盆大口。
“不好!”连阙的目光微凝,他急忙拦住欲上前的景斯言,将时云山的尸体背起:“两名产生意识、拥有异化技能的异化人,我们现在恐怕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连阙的话音未落,地底的触手忽然疯长出条条腕足,在地动山摇的震颤中涌向裂缝口的二人。
“跑!”
连阙说罢拉住景斯言,与他一同夺路狂奔。
身后的腕足却来势汹汹,比之从前更加迅捷凶悍。
不说电能即将耗尽的景斯言,连阙亦在经过如此长时间的体能消耗后渐渐力不从心,熟悉的困倦感也随之再次侵蚀过他的每一寸神经。
他的脚下一空,竟带着背上的人一同倒向地面。
景斯言忙想将连阙扶起,触手就在这时截断了他们的去路。
慌乱中,他惊见连阙始终放在口袋的那把木梳掉落在两人脚边,忙将它高举起——
突袭而来的触手竟当真在下一瞬停在了二人面前不足半寸的地方。
“阿律。”
就在触手的迟疑中,虚空之间传来了缥缈的叹息:“我留给你的针剂,你为什么没有用。”
景斯言将连阙挡在身后,目光人就戒备地打量着四周的条条触手。
“我无法控制我自己……杀了我,只要你打下针剂,你就可以杀了我亲手结束这一切。”
景斯言的目光动容,他攥紧手中的木梳,恍惚间摸向装着药剂的口袋。
但是——
他什么都没有摸到。
他震惊地低下头,口袋中竟当真是空的。
“我曾经经过一座公馆,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小女孩,她叫莎莎。”
连阙含笑的声音自景斯言的身后传来:“她一直在寻找离家的父亲,只是直到她死,也没有等到她的父亲。我本来并不以为那个故事会和这个有什么联系,直到这把木梳……”
回忆起景斯言不同寻常的反应,他似顾虑身侧的人并未将话说完:
“让我想起我曾经在公馆看到过两套一模一样的儿童餐具,但是,汪所长却为了替你遮掩默认了莎莎是他的独生女。”
他的手穿过他的身侧将那把木梳重新握在手中,指尖摩挲过木梳上的刻痕:“温博士?或者我该叫你——温森瑞?”
世界仿佛陷入了一片静默。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会一直希望他打下针剂呢?是真的希望他能结束这一切……还是也想将他变成‘养料’?”
“还是因为你来自十九狱,你也知道他在异化后会保留克拉肯的三段技能——那对于你来说恐怕才是最想要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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