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阙收回的视线恰好落在被圈注的日历之上,他凝眸再次打量着面前的日历。
今天是二十五日。
二十五到三十一日……
刚好是七天。
七天。
幽暗的公馆,泛黄的纸页上,一段不经意窥见的文字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
【……每月的最后七天为固定进食日,本月我们会将食物及时送达。也希望您遵守约定,完成孢子的培育与扩散工作。】
连阙的瞳孔猛然骤缩。
被运到地下车库的半截树,树上却并没有长生的踪迹。
倒数计算的日期,被异化人当作食物藏起的尸体,今日他们所见异化人互相分食的画面……
曾经在玫瑰公馆看到的那封信中同样提及过每月的最后七日,植物异化的文森瑞故事中没有朝圣节,只有“进食日”。
而他们将培育的异化种子称为——孢子。
“长生已经不在了吧。”
寂静中连阙忽然的话让金蝉男一怔,他却凝视着日历继续说道:
“对于异化者来说高等级的异化物是最佳的养料,之所以一直找不到,是因为它已经被你吃掉了。”
“你胡说!!”金蝉男愤怒喊道,他的声音尖锐刺耳,让若紫与小鱼不适地皱起了眉。
“毕竟已经是进食日了不是吗,至于那些卵……”
连阙说到这似失言般停顿道:“或者我应该称它们为‘孢子’。”
金蝉男瞪大了空洞的双眼,整个人却变得出奇的安静,仿佛想低至尘埃不被任何人发现。
“你不需要再说其他了。”连阙却还是将目光落回他身上:“因为我想知道的你都已经回答了。”
“什、什么?!”
金蝉男的面色青黑,显然并不相信连阙的话。
“在很早之前,你就背弃了与科研所的约定将长生吃下,至于孢子……藏在哪里才是最安全的呢。”
连阙拔出身后的刀,在那人瑟缩中转过刀刃。
锋利的刀刃在惊恐的抽吸声中自那人的身前划过。
若紫与小鱼哑然看着这一幕,正疑惑连阙的意图,却见金蝉男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被划开了一道长口,缺口之下的皮肤并非是异化的黑色甲壳,而依旧是属于人类的皮肤。
在人类的皮肤之上竟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颗粒,只一眼便让若紫与小鱼齐齐向后退了半步。
“这、这是……”
小鱼走到金蝉男人的背后,将他背上的衣料撕开。
入目所及依旧是埋藏在人类皮肤之下难以估量的白色颗粒,若紫不可置信地掩唇低呼:“是卵!!他竟然把长生的卵……”
“得快点想办法,我去通知时云山!”
小鱼的话音刚落,被牢牢捆住的男人眼底厉色急转,忽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男人裸露在外的皮肤翻涌起阵阵诡异的波动,皮下的一颗颗虫卵竟在瞬间暴涨,将瘦得皮包骨的皮囊撑起一颗颗鼓胀的脓包。
意识到不对,连阙的目光微凝,就见他身上的虫卵竟齐齐爆裂,一只只金蝉挣扎着自脓包内爬出。
这一幕让若紫胃中一阵翻涌,她掩唇干呕间忙抓住小鱼的手臂:“火,快!”
小鱼闻言忙取出火焰的卡牌,烈焰便已先她一步灼烧过金蝉男人的身体,她也急忙将卡牌的火焰引向正在用身体孵化金蝉的男人。
连阙枪口的火焰燎过男人逐渐不成人形的身体,但数以百计的金蝉已然破茧,细小的昆虫冲出烈焰飞向四面八方。
这样小的昆虫带着不可预估的威胁,一旦飞出恐怕便再难捕捉。
小鱼忙翻向其他卡牌,在慌乱中竟一时也未找到可以缓解这样境遇的卡牌。在她低头翻找卡牌的时候,一只冲破火焰的金蝉竟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她的面门。
“小心!”
若紫惊觉忙下意识挡在她身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煽动的蝉翼竟在瞬间定格。
预想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若紫诧异睁开眼睛向身后望去,只见那只金蝉竟就停在她身后不足半寸的地方——以身体培养虫卵破茧后扭曲爆裂的金蝉男人、他体内飞旋而出的一只只金蝉,全部定在了原地。
在连阙手中的正是那张被提前倒转、此刻已重新转回的时间沙漏牌。
“这……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会有这样的情况,所以才提前转动了卡牌!!”
连阙只肃穆将火焰再次燎过这些被定住的金蝉:“只有三分钟。”
若紫与小鱼忙各自以手中的火源烧过面前的金蝉,在争分夺秒间,无论是高温火丨枪还是小鱼手中的卡牌,竟都极难将这些刚脱壳的金蝉烧毁。
即便是连阙此刻额心也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这两样东西都是极高温的火焰,连续的烧灼之下也只堪堪消灭了几只,如果火焰都不能将这些金蝉在根源消除……
时间已临近倒计时的末尾。
就在三人因此神色都变得越加凝重时,被斜靠在一旁本以为也已随着时间定格的景斯言竟挣扎着站起身走到连阙的身边。
连阙分神看向身侧,却见他已将掌心划过锋利的刀刃,同样对准了空中的金蝉。
“你……”
掌心的光束随着三人的火焰一同落向被定格的金蝉,景斯言将手安抚地搭在连阙的肩上,打断了他忧心的话:“抓紧时间。”
激光烧过金蝉坚硬的躯壳,竟当真比其他两种火焰更为灼热,四人合力间终于在时间重新运转前彻底将所有孵化的虫卵全部消灭。
“这样就结束了?”
若紫看着满地虫类漆黑烧焦的尸体与灰烬恍如隔世般说道:“这就是当年最难以对付的长生虫卵?真的被我们消灭了?”
连阙却并未掉以轻心,蹲在男人已然不成人形的尸骨旁。
就在众人皆松了口气时,他的目光敏捷地捕捉到灰烬中有什么一晃而过。
剔骨刀的暗芒流转间径直刺入那摊灰烬,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将一只于灰烬中重生的金蝉定在了地上。
“这是……他又破茧了?!”
“或许吧。”
连阙看着景斯言顺势将掌心的激光燎过那只无所遁形的金蝉,直至它完全消失在灰烬之中,痛苦挣扎的金蝉却分明生着两对复眼——
“每一次破茧之后,谁又知道重生的到底是他……还是长生呢?”
他的回答让若紫再次陷入了沉默。
安静的车库内忽然传来了一阵撞击的巨响声,那声音听起来正来自他们来时关闭的车库门外。
“是那些异化人!”若紫警觉道:“车库的门被压得有些变形了,恐怕撑不了多久,怎么办?”
“我的瞬间移动牌也用光了。”
连阙的目光环视过车库,正欲说话间便听身侧的机械音说道:“走这边。”
景斯言扶着幽暗潮湿的墙壁向车库更深处走去,示意众人跟上:“我记得这里修建的时候,应该有一条通道可以在地下连接到另一间车库。”
“那不就是时云山他们去的那间!”
见连阙已经跟上扶着他继续向前,若紫也忙拉着小鱼追上。
在身后不断的撞击声中,几人将车库内的防火墙逐一关闭,顺着景斯言记忆中的路走向通往南地下停车场的路。
……
“大E……”
在时云山骤然紧缩的瞳孔中倒映出的是挡在贺同舟身前的大E,他的半边身体已被高温的烈焰烧得焦黑,却仍死死将贺同舟护在怀中。
这一刻,时云山只觉脑海一片空白。
同样一片空白的还有被大E护住的贺同舟。
少年撑在他的身侧,原本苍白纤细的手臂在高温的火焰之下已变得一片焦黑,与之相同的是少年同样被烈火烧过的半边面颊。
他甚至不敢去触碰他一半焦黑的身体,害怕只是简单的触碰他便会在自己眼前碎裂成片片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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