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阙的唇角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就在那些如触手一般的藤蔓按下最外侧的开关时,他已纵身一跃而起。
在一阵地板摩擦床角的吱呀声中,他稳稳落在一旁的矮柜上。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刚刚脱离的床已然在触动的机关下坠落,将张牙舞爪等待着猎物的藤蔓重重压在地上。
更多绿色的汁液被压得飞溅而出,藤蔓在抽搐间再次发出如婴儿啼哭一般尖锐的叫声。
它们像是被彻底激怒了,抽不出被压在床下的藤条,开关前的触手愤怒地按下下一个开关。
但连阙就像是早就知道了它的意图,在脚下矮柜坠下前他便已然攀上了斜角的衣柜,并在衣柜坠落前顺势跳上不远处的茶几。
在他的身后,一件件家具随着机关转动的吱呀声坠落,重物落地的震颤与轰隆声、幼年期藤蔓的尖锐叫声交织在一起刺得人耳膜钝痛。
追随着想要将他撕碎的藤蔓一次次扑空,又被家具重重砸落。
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尖刺藤蔓被坠落的家具压住,房间正中被藤蔓包裹的东西终于渐渐显露出来。
尽管依旧只有一角,连阙还是认出那是一个只有三四岁的女孩。
他的目光不敢多作停留,飞速撑着双臂跃向窗边的那张木桌。只要这张极大的木桌落下,砸中紧随而来的藤蔓,那么不需要再触动机关扔下其他家具,即便文森瑞赶来他也可以消除这株幼年藤蔓的战斗力,为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他刚刚触及桌面还未来得及站稳,随着一阵细微的摩擦声,脚下的木桌在顷刻间坠落,与他一同坠向脚底藤蔓丛生的深渊。
变故来得突然,千钧一发之际,他用力将手中收好的绳子甩向头顶不远处的窗帘杆,故技重施地借助绳子稳住了下坠的身形。
正在这时,愤怒的藤蔓也悄然缠上了他的脚踝。
连阙戒备地回过头,果然见文森瑞已然回到了房间,他收回按下开关的手,那双满含恶意的眸子一瞬不眨地定在他的身上。
连阙的心下一沉。
下一瞬,紧锁住他脚踝的藤蔓收力,竟硬生生将头顶他束住的窗帘杆折断,拖着他向深渊而去!
失重的感觉再次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他握紧手中的绳子试图寻找可以攀附的地方。
就在他即将坠下深渊的那一刻,一只修长而有力的手携光而来,牢牢握紧了他的手。
第11章 玫瑰公馆
稚嫩的藤蔓一圈圈缠上连阙的脚踝,愤怒而不甘地尖叫着,用它仅剩的几株长藤死死地将连阙向下拖去。
握住他的那只手骨节分明,明明正值盛夏却似不带一丝温度,自手腕而上的每一寸肌理都流畅而充满了力量。
那人未有半分迟疑,握紧他的手便迅速将他拉起。
骇人的力道自掌心交握处传来,竟在与脚下藤蔓的拉锯中带着他一点点上移。
就在连阙即将脱离两个房间的边界时,另一缕更为粗壮的藤蔓在一瞬间缠住了他的脚踝,山倾一般的力道瞬间坠着他向深渊而去。
连阙在心中低咒。
如果文森瑞再晚一秒,他就可以在他回来前清理掉这株幼小而并不聪明的藤蔓,但就是这分秒的差距让此刻的他再次陷入了被动。
如今文森瑞竟放弃了旁观,势必要将他拖入房间。
这样的方式可算不上体面,连阙想着,便打算让拉住自己的人放手。
他还未来得及说话,便感觉握紧他的手倏地收紧,竟硬生生止住了藤蔓拖拽的力度。
这个人……
那人却再次施力,原本的力度守恒渐渐被打破,顺着交握的手,他的身体再次一点点脱离脚下的黑暗。
文森瑞愤怒地咆哮着,更多的藤蔓前赴后继地绕过禁锢着他脚踝的藤蔓攀升而上,密密麻麻地攀附上他的腿。
连阙轻嗤了一声,抬起头看向依旧没有放手的人。
他的双腿已然在藤蔓剧烈地拉扯中带出阵阵撕扯的疼痛,连阙的表情却看不出分毫,他的目光落向拉住他那人死死攥在墙边的手上。
那人单手撑在窗外的墙壁,以此为支点抓住他的手,即便藤蔓不断施加着压力他也依旧没有放手,墙体却因这过度的拉扯出现了些许裂痕。
“放手吧。”
连阙的语气平缓,似乎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提议,他也在从容间再次将视线重新扫过脚下的房间,试图寻找落点和接下来的逃生办法。
在这样的事情上,他似从来没有想过依靠他人的帮助或将他人置于险境。
那人终于抬起头,晦暗不明的目光自碎发下一瞬不眨地落在他身上。
只一眼,却目光极深。
就在连阙做好了他会放手的准备时,却见他接过他掌心的绳子,再次稳住身形后将绳子自两扇窗子之间的框架上绕过,攥紧绳子的另一端就这样纵身跳了下去。
连阙怔忪地看着一跃而下的身影,被收紧的绳子并不算长,在他跃下的瞬间便在两人之间绷紧。
而那人飞快地跃至他的身下,身形即便坠落也依旧挺拔坚毅,竟是与他一同悬在绳子的两端,毫无顾忌地伸出手扯过那些盘踞在他脚腕处的藤蔓,赤手便将那些藤条生生撕碎。
他的动作如同最训练有素的战士,进攻时一气呵成,不带有一分一毫多余的动作。
孩童尖锐的哀嚎伴随着文森瑞愤怒的咆哮回荡在空旷的房间,这一切只发生在分秒之间。
失去了藤蔓的桎梏,腰间麻绳的拉力瞬间伴随着另一端的坠落将他拉起。
连阙忙从这一刻的震撼中回神,借着绳子的力道一跃攀上窗台,又立刻回身去拉绳子另一端的人。
可就在这时,房间内还带着丝丝绿意的藤蔓似被彻底激怒,在刺耳的尖叫声中直冲向将连阙换上去的人。
连阙只觉脑海中一片轰鸣,记忆混杂的片段如潮水一般涌入他的脑海,他却如窒息的人一般只看到记忆碎片中辨识不出五官的人紧闭着双眼,一点点被拖拽入脚下无边的黑暗。
这一刹那,他只觉得一种从未有过的强烈情绪侵蚀过他的每一寸神经。他的指尖下意识摸进口袋,在他反应过来前,便将摸到的东西在弹指间朝着那一排开关的按钮掷了出去。
那样小的东西、又隔着这样远的距离,按照常理来说是根本无法触及开关分毫的。但连阙回过神时,房间内仅存的几样家具竟在顷刻间一同坠落,咆哮的藤蔓在触及那人前便被这些家具狠狠砸落回地面。
那人在这片混乱中握住连阙的手,借着收紧的绳子踏过墙边,竟就这样重新跃回了窗台。
此刻文森瑞的房间已是一片狼藉,在那排开关之下,静静躺着的是一颗包装下已然碎裂成两半的糖。
它代表着未知。
在这颗糖落地之前,没有人知道它会不会被规则判定为“破坏藤蔓”。
手腕内侧印刻下字母的地方,正发出阵阵灼烫。
连阙收回目光,对这样的痛感仿若未觉,又重新将视线落向远处瞪着赤红的双目正看向他们的文森瑞。
“看来房间已经打扫干净了。”
连阙目光扫过空无一物的B3房间,又转而看向脚下的一片废墟:“没什么其他事,我是不是可以先走了?”
文森瑞眼底满是彻骨的恨意,似想将他整个人撕碎后拆吞入腹。
房间到处都是断落的藤蔓与粘稠浓绿的汁液,他自然没有回答连阙的话,却也后知后觉地发现即便如此……他也仍旧受规则的牵制,无法越界半分。
文森瑞终于无法再在这里停留片刻,面色铁青地径直摔门离去。
一层的房间内只剩下中心如花苞一般环抱住枝丫的藤蔓,还在发出阵阵如婴啼的尖叫,此刻却已无法再造成任何威胁。
这几日的画面一一浮现在连阙眼前,从来到这里就时长涌起的熟悉感,对武器的操控、命悬一线时他下意识摸向身后的动作……似乎在那里曾经有一把趁手的武器,因为太过熟悉,即便过去一片空白他也依旧遵循了身体的记忆。
再到今天他丢出的那颗糖和手腕处莫名的灼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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