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剧烈地挣扎着却因嘴上封着胶带喊不出求救,屠夫却似这样的挣扎习以为常,手中的屠刀轻易割破他的咽喉,在房间内孩童的哭声中目光狠厉地扫过。
前一刻还无法控制的孩童们瞬间瑟缩着将呜咽压低,神色惊恐地看着他将那具尸体拎出后厨。
血液融入暗红陈旧的地面,晕染出诡异的图腾。
这样的动静吵醒了昏睡的少年,他在房间内众人压低的啜泣声中环视过四周,像是在确认自己在哪里。
被捆在身后的双手挣扎着,但如今他的双臂并非机械,一时间也难以挣脱。
门外剁肉的声响忽然停下,这一次屠夫并未回到后厨,连阙听着声音,他似被什么吸引将刀放下走出店外。
连阙不知前院发生了什么,暗室中的少年却在环视中将视线定在他所在的窗口。
他的视线竟就这样与他的交汇。
但明明他面前的窗被封上了一条条厚实的木板,这里也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梦境——梦中的他又怎么会发现他的存在。
就在二人目光交汇的瞬间,连阙只觉梦境中虚浮的身体如在此刻归位,却亦恢复了曾经无法再动半分地看客身份。
他忽然明白,原来——
这里才是梦境的伊始,他与若紫第一次溜出地狱,就遇到了刚经历过换骨逃出科研所的景斯言。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他身上。
似有疑惑的戒备,警惕间目光不曾游移半分,只动作极轻地试图挣脱身后的绳索。
随后,像是察觉窗外的人同那位屠夫并不是一伙的,戒备的目光渐渐转为求助。
那是连阙从未在景斯言身上看到过的神情。
曾经的“连阙”亦在这样的目光下为难沉吟,他自诞生后便被教导过地狱中的法则,自然也知道无论作为神明还是地狱的规则,都是不能干预人类的世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凌乱的声响,短促的惊叫声被重锤的闷响打断,消声在远处美食街的嬉笑与音乐的狂欢中。
只有星微的拖拽声和重新响起的剁骨声。
然而屠夫却似被激怒了,似在泄愤一般挥刀的声响一下比一下重。
屋内堆叠的孩童多半受了伤,血液自伤口流出,染污了彼此的衣衫汇聚在黏稠暗红的地面,渗入并不畅通的下水道。
这些孩子身上布满了泛黑的伤口,仿佛待宰的羔羊一般被放血搁置,他们身着相同的校服,似是放学时被一同绑到了这里。
连阙打量着浸在血水中奄奄一息的孩子和坐在墙角的少年,因这样令人不适的场景微蹙起眉。
门外的屠夫却已将刀摔在砧板上,再次将门踢开。
房间内的孩子们神色惊恐却只能看着他走近,如挑选食材般将魔爪伸向其中一名孩童。
这里只是梦境。
连阙这样告诉自己。
就在他的手即将触及那孩子时,他的身前忽而升起一道水泥的屏障,他顿住动作空白的双眸扫过众人,最终落向墙角的景斯言。
泛白的目光阴森可怖,他正欲探向景斯言的方向,身前的水泥却忽如流体般倾泻而下将他整个人封在其中。
景斯言终于挣脱了绳索的束缚,面色也因使用异能变得更加苍白。
他跌跌撞撞走向那群受伤被捆缚的孩子,就在他打算将他们身上的绳子与封口的胶带解开时,封死的水泥竟被破开,一拳砸向众人身前的景斯言。
一切来得猝不及防,景斯言在重击下飞撞上一旁的灶台,在一阵凌乱的声响后堪堪稳住身形。
然而这一拳却恰好重击在他的颈侧,机械的脊椎在重力下穿破了皮肤,一时间血液染红了他背后的大片衣衫。
斗篷之下的骨节收紧,空洞的眼眶透过窗缝注视着室内的一幕。
因为水泥的禁锢,屠夫的头巾脱落,露出了一双大如叶扇的猪耳。
一息尚存的孩童们费力地向墙角躲去,猪耳屠夫踢开脚下奄奄一息的孩子,却见景斯言颈后被机械刺穿的皮肤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
猪耳屠夫微歪过头,肥硕的身体冲向挣扎着站起身的景斯言。
在异化人攻击下人类的身体脆弱异常,即便可以修复,那些伤口也依旧在他的身上划开了道道痕迹。
连阙被禁锢在躯壳中,静立中被动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这里只是梦境。
背影单薄的少年在一次次被击倒后重新站起,挡在瑟缩的孩子身前。
伤口不断愈合,背后的脊椎骨却在加速愈合的皮肤之上留下了半露的黑色金属。
就如即便时间会让一切愈合,也终究难以磨灭曾经留下的伤痛。
猪耳屠夫拎起他的衣领,兴奋地打量着他再次愈合的伤口。
就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伤痕累累的少年竟一拳挥向屠夫肥腻的脸颊,趁机挣脱了桎梏后再次将他牢牢封死在生长的水泥之内。
做好这一切,满身伤痕的少年并未在拖住异化人后离开,反而跑向血泊中的孩子。
连阙看着眼前惊险的一幕,心下却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他想将几名孩子拉起时,始终低着头的孩子忽然一口咬上他的手腕!
景斯言猝不及防抽回手,下意识后退间这才看清,前一刻奄奄一息的孩子们此刻已如猪耳屠夫一般个个神色混沌,空白的目光与扭曲的姿势在幽暗的厨房内显得格外可怖渗人。
在他转身去救人的空档,猪耳屠夫已破开水泥,蓄力的一击直冲他的背脊!
景斯言摔倒在沉积了暗红液体的血泊,这一拳让他身后的脊椎错位,撕开了颈后的伤口又再次结痂。
连阙一次次告诉自己眼前只是梦境,却不自觉攥紧了拳。
即便是这样,他的指尖依旧如有千万般蛛丝缠缚,让这样细微的动作也变得难以完成。
猪耳屠夫却在景斯言想要挣扎着站起身时一脚踩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清晰的骨裂声自窗缝内传来。
人类的骨骼脆弱易折,那人却始终未吭一声。
他避开猪耳屠夫再次挥下的铁腕,即便一只手的骨节已断,也依旧用另一只手蓄力反击。
他明明满身污秽,那一双眼睛却如暗夜之中的辰星。
漆黑的斗篷驻足于窗外,如同经过人世的看客——但若细看才可看到,有根根丝线正自他的身上荡开。
如同细密的茧,在每一个关节处生发,捆缚住他想要向前的脚步。
愈演愈烈。
命运的丝线如茧如丝,即便在梦境之中也依旧如同困兽的囚牢。
缠绕在他的手臂,随着抬起的动作堆叠起一层层更加厚重的蛛网,力量越强缠缚在身上无形的蛛网便越多。
直至他攥紧了背后那把镰刀的刀柄,一如千万次探向身后的手。
暗红流转的长镰切断根根丝网,破开命运的束缚与铁律。
梦境中的围墙在刀尖之下寸寸塌陷,让月光渗入曾经暗不见光的角落。
景斯言与异化的怪物齐齐停下动作,望向一墙之隔的人——
那人手握一把弯月长镰,周身隐在漆黑的斗篷之下,攥紧刀柄的手却竟是森森白骨。
从未相信世间会有神祇的少年,在这一刻等到了来自地狱的神明。
第97章 安全区
【我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会有什么神。】
血泊中的少年抬起混沌的双眸看向破窗而入的人。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是否是自己已死,看到了地狱中勾魂的使者。
无论是人类抑或是异化人,与神明的差距都犹如天堑,镰刀挥下便如审判临界。
但就在镰刀的锋刃即将自猪耳屠夫的头顶劈下时,刀尖之上忽而升腾起一圈圈禁制的符咒,周遭的空气随着咒文翻起斗篷的垂尾。
符咒繁琐难辨,连阙分明并不认得,却已然知晓了那些文字的意思——
施暴者的灵魂已被异化污染,处于混沌边缘的灵魂不该被地狱收缴。
但是,脚下汇聚的血液来自多少无辜的生灵,他们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就被以这样的方式蓄养成怪物,成为他的口粮。
这样有规划、有预谋的屠戮又怎能被判定为被异化侵蚀后的“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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