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别的,只为满天的报纸鸟,它们形成队列飞翔,冰冷冷地延伸到小岛的每个角落。
小耳坐在窗边,一会儿抓一只,把它们当做面包吞进肚子里。
最后他吃饱了,抱着满怀的报纸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钮小姐听说许识敛在审评院里受了委屈,根本忍不得,在报纸里把三十多位评审员通通骂了一遍,言语之粗鄙无人能及。据说有位大导师被报纸鸟围攻,他只看了三行,便气得一头栽倒。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成什么样的都有。在小岛,这番举动可谓是自古以来无一人,开天辟地头一遭。
小耳虽然不认字,但心里猜到宿主肯定又会变成今日焦点。等他们去了学校,大多学生却在讨论井舟。
昨天是所有学生的噩梦,每个人都被骂得狗血淋头。井舟也不例外。
但又有点不一样。
榜眼说:“谁给你的信心来这里?”
井舟说:“你懂个屁。”
探花拍桌而起:“你居然骂人?知不知道你骂的是评审员?作为一个学生,你还不懂忠言逆耳吗——”
井舟说:“那也得看是谁的忠言!你认识的字儿还没我多呢,有种下来单挑!”
他和那二位撕破了脸,你一句我一句,骂得双方都脸红脖子粗。
最后榜眼气得手都在哆嗦,他不停地说:“完了……井舟,你完了!”
大导师们气定神游地喝茶看戏。他们也不爽那三位评审员很久。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井舟当然不会完,他有个牛逼的爹。
学生们都认为井舟给自己出了口恶气。此刻大家同仇敌忾:“他是英雄!”
英雄大获全胜,却依然处于愤怒之中。他看见假想敌来了,以为对方要嘲笑自己,脸色便更加难看。
“许识敛,”他强撑精神,怒目而视,“告诉你,别太得意!钮……”
许识敛却微微一叹:“我真是羡慕你。”
就是从这里开始的,井舟提防道:“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没耍花招。”许识敛说,“羡慕你可以不管规则。”
井舟阴阳怪气道:“是啊,谁有您遵循规则?”
许识敛就知道他要提这个,面色一冷:“我后来给你道过两次歉,你还要怎么样?”
“道歉就要原谅吗?”井舟贱兮兮地学腔道,“游戏规则里有这么写吗?”
小耳在体内说:“你们真幼稚。”
他不忘自我表扬:“不像我,非常成熟。”
许识敛刚要反驳这魔鬼,听到井舟问:“那你是怎么回事儿?”
母猪会上树,敌人也可以肝胆相照。许识敛一说“和你差不多”,他们就打开了话匣子。
井舟不满地嘟囔:“那三个玩意儿根本没有评审资格,大家都心知肚明,别说什么狗屁公平……”
“‘状元’还好吧,”许识敛说,“这次我都没怎么见他说话。”
“什么啊,他明明话很多。”井舟好笑道,“难道他这次对你沉默?随便吧,反正他不是什么好鸟,也很奇怪,听他们说他耳朵上有个伤疤。”
“伤疤?”
“对啊,有人传的。他们还说自己是‘状元’的朋友,所以知道他耳朵上有疤,好像……有个小缺角?”
小耳隐隐觉得不对,叫了他一声:“我记得那谁耳朵也有……”
许识敛问井舟:“今天还有评审吗?”
“有啊,”井舟觉得他的语气很突然,一脸莫名道,“今天是最后一天。”
话没说完,人就没影了,小耳大叫:“许识敛!你去哪儿——”
井舟的眼睛瞪得比脸都大:“他他他他他刚刚飞出去了?”
许识敛去了审评院。
他课都不上了,一路狂奔而去。沨
审评院门口稀稀疏疏的几个学生被他的气势吓到,纷纷面面相觑。
等到他进去,审评院内只剩下了几位评审员:两个平民,一个屠夫,还有正在交流的状元、榜眼和探花。
“我明白了。”魔鬼冷笑道,“我来帮你一把!”
他这次是真的飞起来了,直冲那三位而去。榜眼措手不及,怪叫着就被许识敛掀开了帽子,那张脸,竟然是个鼻子上长满大包的干瘪老头儿。
而另一位——探花,许识敛右手一下,她遮羞的帽子也没有了,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妇正惊慌地向后退缩,极力捂住自己的脸。
现在,只剩下一位了!
状元却是突然朝外跑去,速度之快,像是个年轻人。但许识敛紧随其后,他和平日里全然不同,有一股子狠劲儿。状元一慌神,许识敛就拽住了他的帽子,小耳借此蓄力,一股力量从许识敛的手臂延伸,直接把那个帽子硬生生从袍子上扯了下来!
状元依然在逃,他捂住半边脸,竭力逃跑,而许识敛迫使他扭过头——
木于林的脸……
木于林!
状元,原来是你啊!
木于林惊恐地看着他,竭力张大嘴,喘着粗气。
谁才是谁的噩梦?
许识敛笑了一声,所谓友谊。所谓信任!
“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回去的路上,小耳聒噪个不停。
许识敛没有回答他,而是停下脚步,面前站着几个学生。
他们久久地注视着他,其中一个走上前来:“你是许识敛吧?”
这些人好面熟,许识敛心情欠佳,还在吃力地回忆,那个人就说:“我是木于林的朋友。”
他神色既嫌恶又复杂:“不,应该说是他以前的朋友。真是恶心……我们都被这个疯子骗过,所以想来提醒你,别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这份愤怒经过时间的洗礼,已经变成了温和的白色怪兽。他是如此平静,说出的话却又让人心里害怕:“他就是那个‘状元’,我相信你昨天也遇到了。说起来真让人恶心,岛民都以为他是什么好人,我们也是,看他表面一副知心好友的样子,背地里却在审评院里挖苦他的朋友……我们每个人被他羞辱过,脱了面具,还能假惺惺来安慰我们。实话说,他就是个死变态。真不知道他怎么能这么虚伪,一旦谁的票数稍微多一点,他就跟疯狗一样咬住不放!搞得我们焦虑又抑郁,主动放弃了这条路,他才放过我们……”
这天夜里,父亲回家了。
许识敛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没有下楼。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魔鬼在上下左右地乱跳。
小耳说:“我早跟你说木于林不是好人!你别不高兴,我们去揍他一顿……”
好痛好痛,他捂着胸口来回打滚,哀求宿主:“你不要不高兴了。”
尽管受到牵连的魔鬼已经痛不欲生,许识敛却只像一颗停止生长的树。他就是这样沉寂,一言不发地难过。
小耳碰碰他的背,没反应,又钻到他怀里去,端详他的脸。
许识敛没什么表情。小耳想了想,亲在他的右脸上。
对方静了两秒,突然过来,压着他开始亲。这下真是乱七八糟,梦呓在外面敲门:“哥哥,快来吃饭了。”
小耳这才得以呼吸,他看着许识敛抬起头,脸上红晕未消,说话却非常冷静:“我在学习。”
“好吧!”
等她离开,许识敛才低下头,看见小耳正对着他乐呵呵地笑。
魔鬼得意道:“你撒谎了!”
许识敛盯着他,用唇打断这放肆的笑声。
又有人敲门了,许慎说:“是我。”
许识敛一怔,猛地坐起来。过了片刻,他低声说:“我没胃口。”
“那就不吃,”父亲说,“我们出去走走。”
小耳也摇摇晃晃,充满怨气地坐起来,衣服掉了一半,露出半个肩膀。他黑着脸,边穿回去,边白宿主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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