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昨晚云安曾经说过的那套话拿出来又重新说了一遍,中心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林世成一家立刻给姆妈道歉。
花弶不似云安,云安到底涉世未深,事情有想法却不一定有手段,花弶就不一样了,他表情阴沉沉的,说出的话让林世成一家三口抖了抖,只道如果林世成一家做不到,那就会有性命之忧。
这番“恐吓”听得林世成一家两股战战,如今正是白天,又有那么亲人在场,最关键的是还有会捉鬼的道士在,林世成片刻都不敢耽误,带着孩子和老婆立刻跪倒了姆妈的小屋子门口。
太姥姥在门口站着,一动不动,低头看着跪地的儿子儿媳,表情无喜无怒,丝毫看不出得到迟来的认错道歉的喜悦。
云安和金子吟一行人此刻都紧张得屏住了呼吸,如果不出意外,等到林世成道歉后,他们就能回到真正的副本里,不用被困在这个不断重置的空间。
林世成跪着给姆妈磕头认错道歉,哭得涕泗横流,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媳妇和儿子。
只是这些眼泪有多少是真心悔过,有多少是因为惧怕,那就不得而知了。
看着林世成一家道完歉,云安挣扎了一下,从外公的怀抱里挣脱,小步跑到了伙伴们的身边,紧张的等待着。
天没黑下来,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异样,四位玩家站在一起,哪怕是沉稳如许微童,此刻脸上都泄露了一点诧异,挑了挑眉。
什么也没发生,怎么回事?
他们不是已经完成了太姥姥的心愿吗?怎么还被困在这个空间里!
云安下意识的看向花弶,却发现他曾经站着的地方空空荡荡,人,消失了。
方才花弶便和他说过,自己即将离开,云安有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这样的快。
垂下眼帘,云安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掩盖住内心的空洞与离别的伤感,但花弶说了后面不会再有危险,云安也放心了些。
没有消息源的金子吟、夏宛还有许微童,微微有些慌乱,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只要帮助太姥姥完成她的愿望就能离开这个世界,现在这个认知被打破了……
云安稳了稳心神,找了个很蹩脚的理由安慰大家,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他躺在了一张熟悉的床上。
这不是筒子楼里他睡的床,是他在乡下睡的床。
以为自己回去了的云安有点丧气,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他坐在床上,自己一个人思考了一会儿。
这样的情况算是怎么回事呢?他们完成了任务,却没有离开这个空间,而花弶说继续在这个空间里待着也没有其他的危险。
在云安思索的时候,听到了房间外淅淅索索的动静,像是有人在说话,没过几分钟,林佩娥便推开了房门,“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还在床上躺着,赶紧穿衣服,我们今天要出门去吃席。”
吃席?云安傻傻的在床上坐着,看着自己盖着的厚厚的被子,突然反应过来有什么不一样了,时间流逝得很快。
他们做任务的时候还是夏天,现在已经是冬天了。
林佩娥动作麻利的给云安换好了衣服,给他洗脸刷牙,收拾妥当了这才带着他一同出门。
云安第一次吃席,还不太理解这是什么意思,等他到了现场,瞳孔骤然一缩,挂满了白布的棚子,吹吹打打的手艺人,还有像唱戏一样念经的道士师父……
这些元素加在一起勾起了云安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在这个副本里他见过两次丧事,一次是刚进副本时撞进的吉祥奶奶的丧事,另一次是四舅奶奶的丧事,这两次丧事都留给了云安深刻的印象。
现在再碰到,他的小心脏顿时一颤。
若知道吃席是这意思,他就不来了。
被林佩娥带着找了个圆桌坐下的云安如坐针毡,不过好在没过多久他便看到了熟悉的人影,金子吟他们都来了。
和同伴们汇合,大家的表情都有些严肃。
有时候未知才是最恐怖的,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会让人的神经无限紧绷。
“是谁死了?”云安忍不住问。
这个很重要,或许他们无法离开与此有关。
夏宛摇摇头,“一个不认识的人。”
确实,死去的是个中年男人,虽然和林家人都在一个村子里,但是彼此的交集不多,要不然林佩娥也不会带着云安在这饭点的时候才过去。
在村子里若是有人过世要办白事,与这过世的人只要沾亲带故的,都会主动过去帮忙。
而林家人皆是饭点的时候过去的,那就说明他们与死去的人关系一般。
“那为什么……”云安想不通。
太姥姥到底想要表达的是什么呢?
从进入这个空间开始,云安就非常清楚一件事,那就是这个空间由太姥姥掌控,那空间里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太姥姥的意志。
例如她没有得到林世平一家的道歉,于是云安他们在空间里的时间就被重置了。
那现在……太姥姥让他们参加这个人的葬礼是为什么呢?
“死因呢?”许微童忽然开口道,“死的人是个中年男人,岁数也不算太大,怎么会突然就死了?”
“我去问问。”金子吟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就跑,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表情有点沉默又有点悲伤。
夏宛瞧着他的神情,忍不住蹙眉道:“这是怎么了?”
“我打听到了,这个人是因为喝酒过多,醉死的。”金子吟道。
“喝酒醉死的?酒精中毒吗?”夏宛点点头,但她还是不太理解,人是醉死的,那为什么金子吟一副这样的表情,“喝酒醉死的你为什么要……”
话说到一半夏宛想起来了。
云安在金子吟说完死因后就想起来了,他的心像是被一块突如其来的巨石狠狠砸了一下似的,泛着密密麻麻的疼。
之前在医院的时候,小舅爷爷林世强和他说过太姥姥的死因,她也是醉死的。
“或许我……知道了。”云安思绪有点混乱。
许微童看着这三人一副如遭重击的模样,挑眉道:“知道什么?”
“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得到了她想得到的儿女的认错道歉,却还不肯让我们离开。”金子吟的心情也有点沉重。
太姥姥不放他们离开,或许不是因为别的,是她想让他们看到她的死亡过程。
“安安,快回来,开席了。”林佩娥在不远处挥舞着手喊着云安回来,四人只能匆匆分开,云安回到了林佩娥身边坐下。
农村的酒席席面是流水席,红色的桌布,红色的塑料凳子,一个又一个的人端着木质的托盘,如流水似的涌进了搭建好的棚子里,一人端菜,一人上菜,配合默契。
没过多久,菜就全都上齐了。
这丧事办得很热闹,也很客气,桌子上摆了十二道菜,色香味俱全,带着浓厚的锅气,若是以前云安必然会好奇的尝尝,这是他第一次吃席。
但是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人是喝酒醉死的,他就食不知味,也没怎么动筷子。
林佩娥还以为他是一心想玩,也没逼他,见他吃了一点饭菜后就放任他离开了。
云安想了许久都没想到,原来太姥姥将他们留下竟是这样的原因。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静观其变,云安想,或许她在死之前也是痛苦的,无人知晓她默默死去的过程,所以现在才将他们留在此处。
吃过饭后林佩娥带着云安离开,在离开之前云安回头望了一眼,他似乎看到了太姥姥站在那个搭建好的白色棚子前,听到她的喃喃自语,“原来喝酒也会醉死,原来还可以这样死。”
再回头时,那道身影已然消失不见,那道喃喃自语也像是一阵风,只是短暂的从云安的耳边刮了过去,再也找寻不到。
这一刻,云安感到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痛苦,这种对生命的流逝而无能为力的痛苦。
他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却无力去改变,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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