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落在最后的虫,没有任何高科技武器,也没有先进的装备,只能穿戴落后的民用装备,拼了命地,用肉搏的方式对抗变异生物。唉,真是很不容易……”
“对了,你的爷爷是不是一个老人——精神矍铄,当时,穿戴了一款没有枪炮武装的老式机甲,举着激光刀,独身杀入了变异生物之中?”
闻言,承浮和昊明皆是瞪大了双眼。
按照记载,“异种之灾”的那一年,战神姬岳在整个“南方星域”来往如梭,到处接战。他参加的战役,举不胜举;被他救过的虫,更是数不胜数……
可是,谁能想到——十数年过去,他对承浮这一家,居然还有所印象?
“是的,那个老人就是我爷爷!”
“姬战神,您还记得我们?!”
此刻,听到姬岳的话,就连承浮也有些激动了。
他咬着嘴唇,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以至于拿不稳茶杯,甚至溅出了好几滴茶水。
好在,昊明注意到了他的情绪波动,伸出温暖的大掌,抓稳了他的手,将茶杯放在茶几上,这才不至于被茶水溅个一身。
却见战神姬岳浅浅一笑,露出了些许回忆之色。
“当然,我还记得。”
“我对你爷爷的印象很深——他是一个很厉害、也很果决的老人。在遭遇战的时候,是他挺身而出,勇往直前,冲在最危险的第一线。在战斗中,也帮助了我很多……”
“当时,有两个年轻虫,是你的爸爸吧?他们想要和你爷爷并肩作战,冲在最危险的前线,也被他骂回去了!”
“他说:‘一家人可不能整整齐齐地冲在前线!我一个老头,也就算了。可要是你们也倒下了,那我们家的孙子,他未来还怎么办啊?总不能变成孤儿吧?’——哈哈,大概是这么说的吧,我也记不太清了!反正后来,那两个年轻虫就被他骂得,乖乖回到后方作战了!”
听着姬岳的讲述,承浮心中的复杂更甚。
当年的战斗,他尚且是六岁的年纪。
因此,作为年幼的孩子,他全程待在最安全的“快速穿梭舰”中,被所有大人牢牢护住,没有直面那惨烈的一切。
那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在前线的战场,竟然是如此激烈,以至于爷爷和爸爸都有了“一去不回”的心理准备……
而爷爷,他更是为自己考虑,阻止了爸爸冲在最危险的第一线,只是为了能有人照顾自己!避免自己成为无人照顾的孤儿!
想到这里,承浮心头酸涩。
他只有紧抿着嘴唇,强忍着,才不至于露出崩溃、哭泣的表情。
当年的很多事情,从父亲的嘴里,他并没有听个完全。而爷爷生前的事情,他也不好多问。
以至于,这么多年以后,他从姬岳的嘴里,才得知了这一切——得知了爷爷“牺牲自我”的想法,得知了爷爷想让父亲存活下来、照顾自己的苦心,得知了爷爷对自己的爱!
这如何不让他难过、感动,又感到遗憾?
“不管怎么样,你爷爷的想法是达成了——要是他知道,如今,你和你的父亲都还好好地生活着,他一定会很开心吧……”
此时,在姬岳的亲口讲述中,承浮对当年的情况,了解得更多,也明白得更多。
当他听到爷爷和父亲的事迹,想到他们对自己的保护,他的心中更是百感交集,复杂到难以言说。
却听姬岳讲着讲着,突然顿住了。
好几秒后,他才愣愣地一拍脑袋,道:“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有一件事情,我本该在那个是会,就与你说的!”
此刻,姬岳仿佛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醒悟般,站了起来。
脸上,更是露出了慌乱和着急的神色。
“当时,我和你爷爷在战场上并肩作战,可他受了一处致命伤。”
“那时候,他好像知道自己凶多吉少了,就嘱托我,让我带句话给你——可战斗结束的时候,到处都忙忙乱乱的,我到处都找不着你,后来,也就一直没能和你说……”
“真是的!要不是今天说起这事,我都差点忘记了……哎,我对不起你爷爷啊!”
此话一出,让在场众人都呆愣了。
的确,当年在战场上,慌慌乱乱,谁也顾不着谁。
父亲和孩子失散的例子,都有很多。更别提像姬岳这样,无法找到战友的孩子、孙子,告诉临终遗言的情况了……
当年的事情,一如战神姬岳所讲——他在阴差阳错之下,没能在战后找到承浮,也无法及时地,将他爷爷临终的这些话告知于他。
以至于,这件事情就此被搁置。
这么多年过去,也一直被埋葬在回忆里……
要不是今天,承浮和昊明上门拜访,聊起这件事情,也许,就连姬岳自己也快要忘记了吧!
“唉,都怪我,怪我这个记性,辜负了老战友的嘱托啊!”
此时,姬岳再回想起这件往事,只感觉自己有负于当年的战友。因此,他拍着脑袋,紧皱着眉,露出了无比懊丧和后悔的神情。
然而,另一边,承浮和昊明却并未责怪他。
反而,他们同时瞪大了眼,急切地询问出声。
“我爷爷?我爷爷他说了什么?”
“姬战神,当时爷爷说了什么,你还记得吗?”
……
承浮此刻的心情,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焦急。
毕竟,那可是爷爷在临终前,想要对自己说的话啊!
要是今天,战神姬岳不将这些告知于他,那么,爷爷想对他说的话,在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无人知道了!
这一刻,他忘记了自己刻入骨髓的礼仪,以及矜持克制的个性,甚至连对战神姬岳的敬语都忘记了……
他不顾一切地站了起来,抓着姬岳的手,紧紧攥着,不愿放开:“我爷爷他当时,到底说了什么?”
对于承浮的失态,姬岳并未怪罪。
他眯着眼睛,神情复杂,仿佛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中。
“他说,你是个很聪明的虫,让你好好努力,也让你的爸爸好好教你……”
“以后,无论你测出什么天赋、学习什么专业、做什么工作,爷爷都相信,你是其中最优秀的那个!”
“他会变成一颗星星,在天际遥遥关注着你——要是哪一天,你能够成为一个强大的、幸福的、自立的虫,那他就彻底放心了!”
这一刻,承浮是彻底地失了声。
他再也忍不住了——眼眶里转了很久的雾气,终于化为雨水,落了下来。
事实上,当年的事情,一直像是一块石头,沉沉地压在他的心底。
承浮总以为——是自己拖累了爸爸、爷爷,才让一家人无法成功坐上“超速跃迁舰”逃生,而是陪着自己一起,被迫以最慢的速度,落在最后,遭遇了变异生物的袭击。
此后,他们更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亲身上战场,获得了惨痛的后果。
雄父和雌父,在当年的战役中,受到无法挽回的辐射污染,以至于身体有旧疾,无法再进行远程的宇宙航行,因此,只得一辈子在“南方星域”静养,无法回到“帝国星域”的家。
而爷爷,更是永远地离开了自己,丧生在南方,无法归乡安息!
这些想法,承浮虽然没有和任何人说。
但事实上,他一直都很遗憾,也很自责。
他会很偏激地,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甚至,在午夜梦回时,他不只一次地想过——是不是自己的错,以至于害了一家人?要是爷爷还在的话,会不会责怪自己,会不会后悔……
然而,直到今天,从姬岳的口中,他才知道——爷爷根本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
非但如此,反而,爷爷很爱自己,也很担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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