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彩缩回坟墓里。当初下葬,父母烧了一全套的别墅豪车, 家具齐全, 手机电脑不缺, 甚至还有两个纸人娃娃打扫卫生。周彩恢复意识后,在墓里过得很滋润。
眼下,她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外面咚咚咚,不知道邻居还要跳到什么时候。
一条白裙悄悄落在身边。
周彩问:“休息好了?我就奇怪了,你为什么会被召唤到隔壁市当笔仙?”
白裙子伸出长袖,卷起手机,字体在手机界面上浮现:“那座学校给我感觉很熟悉。”
“哦?难道你曾在榕城上过学?难道你是榕城人?!”
“我不知道。或许。”
周彩激动了,一激动就容易暴露鬼相。她当初被楼上掉落的花盆砸死,头骨砸裂了,脑袋上碗大的凹陷。不断流下浓黑的血液,从发丝中滑下去,一直流到鼻尖。
她擦擦血,“或许?既然有这个可能性,为什么不去找一找线索?文慧。你的家人朋友,你的记忆,你的脑袋和四肢,都不想要了吗?”
周彩不知道张文慧的死因。张文慧的躯体被人埋葬在周彩坟墓旁时,周彩还不是鬼,没有意识,也就不知道埋尸人是谁。
张文慧没有一丝记忆。找不出凶手,不知道自己是谁,家人在哪里……她像漂泊在外的一粒孤舟。
白裙子静静躺在米蓝色的沙发上,它洁白柔软。
手机上显出几个字:“近乡情怯,我忽然不敢。”
几个冷冰冰的文字根本体现不出张文慧内心复杂的情绪。
周彩的血不断往下流,眼睛渐红,衣裳渐红。
“你要勇敢呀,文慧。”她说:“那所学校叫什么名字,我托梦叫我妹妹查。我连你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认识几个月了,多可惜。”
“榕城第三中学。”
“知道名字就好。我们先在网上搜索这所学校以前有没有失踪的学生——咦,不对,这是高中吧,你难道还是学生?你把鬼体露出来。”
张文慧照做。沙发上瘪瘪的白裙忽然膨胀起来,显出了一具身体的轮廓,她只有一截躯体,没有头,没有手臂,没有腿。她露出的锁骨形状很漂亮。
周彩看着她的胸部,“我觉得,你死的时候肯定成年了。”
她忽然拍拍脑袋,“不对不对,你对那所学校有印象,只能证明你以前在那里读过书,并非学生时代就去世了。搜索以前失踪的学生没用。要找就找榕城失踪的人,或者遗体至今没有下落的人。啊,我在榕城没有人脉也没有鬼脉。”
她愧疚地看着张文慧。
张文慧伸出柔软冰凉的袖子,轻轻擦拭周彩脑门上的血。
周彩弯起眼睛:“不管怎么样,先在网上看看榕城有没有这方面的报道吧。实在不行,我就陪你去榕城!”
说干就干,她拿过手机,刚点开浏览器,一个直播间忽然闪现出来。
画面里,一个留着锁骨发的少女穿着橙亮色的两件套短裙,她眉眼十分活泼,青春气息十分逼人。另一个微胖憨厚的男生介绍道:“这套橙色系的两件套非常适合这个肤色的妹妹,大家看,我脸上还有痘痘,说明直播间绝对没有加任何滤镜。你们在看,晶晶穿着这套衣服是不是十分显白?”
确实十分显白。周彩点点头。
——不对!这不是显不显白的问题!
一开始,她还以为误触才进入这个直播间,可她到处都找不到退出的地方,按返回键没有用,关机重启没有用。
他奶奶的,好气哦!
周彩狰狞着面孔,浓黑的血流得越发欢快。
她咬牙切齿地发弹幕:“活人穿着好看,死人穿着不一定好看。主播卖不卖寿衣啊?”
***
秦风找借口躲去厕所。突然出现在手机里的直播间上方有跳转链接,最初是一号直播间,当他跳转到二号直播间时,惊讶发现那竟然是白瑞雪和孟忍。
两个孩子好像对镜头很陌生。不过孟忍神情有些兴奋,而白瑞雪看着直播间界面飘过去的弹幕,眼神躲闪,瞬间明白镜头后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他胆怯地挪动凳子,慢慢退出画面。
直播间一开,关注数量暴增。不断滚动的屏幕上几乎都是在询问这个直播间怎么回事?为什么退不出?
孟忍不着急卖货,笑眯眯问:“直播间的大家,都是人吗?”
滚动的弹幕有一瞬间的凝滞。
秦风坐在马桶上思考孟忍话里的含义,难道接收到这个直播间的都不是人?
但孟忍为何要问出来?
他动动手指,发送:“我确实不是人。”
这句话撕破了一道口子。
凝滞的弹幕又开始流通,气氛一下子变得阴森森。
“嘿嘿嘿,我也不是人。”
“不瞒大家,其实我是鬼。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卧槽,都是鬼吗?我以为只有我是。主播是什么人,把我们拉进这个直播间干什么??”
王聪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人,他是一只鸡精。每当太阳出来,他都忍不住想要打鸣。直到前天,他才知道自己是鬼。
自有意识时,记忆全无。他只知道他姓王,隐隐约约有别人叫他老王的画面。他通过警察的帮助,补办了身份证,随意取了一个名字。当时,接待他的中年警官神情有些奇怪,目光总是隐晦地往他脚下打量。
现在,老王在一家便利店工作。月薪三千,能养活自己。
前天,老王在便利店值夜班,外面下了细雨,不时有人进来躲雨,躲雨时间长了,就不好意思干站着,一般都会买点什么。
雨停后,躲雨的人陆续离开,最后还剩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他戴着普通的白色帽子,走进来时低着头,老王一直没有看到他的脸。晚上十二点了,男人点关东煮吃,付钱时,他说吃完再结账。
老王起了疑心,一定要他当面结账,不知哪句话惹怒他,他猛然抽出一把刀,朝老王的脸挥下去。
那把锋利的小刀像切豆腐一般,切进了老王的眼窝,一只眼睛顿时被搅碎,蹦出一点破乱的碎肉。
老王没叫。
他没感到疼。
他以为顾客在开玩笑,他以为小刀是道具。他不疼的,他不知道刀子插进了眼睛,他只是觉得一只眼睛的视野忽然就暗了下来,不是普通的黑暗,是带着浑浊的血色的黑暗。
老王惊慌的神情微微收敛,有些不愉地说:“你吓到我了。”
男人脸上慢慢出现一点恐慌,恐慌在蔓延。他哆嗦着松开刀柄,一边大叫有鬼,一边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便利店。
锋利的小刀插在老王的眼窝里。
“鬼?”他低声呢喃。
他感到不对劲。他走到镜子前,握着刀柄,慢慢拔出去。
老王看到镜子里的人没有影子。
“原来我是鬼。”他再次呢喃。
距离发现自己是鬼已经过了两天,一开始老王胆战心惊,他怕自己的身份被人发现。然后会怎样?超度?逃窜?
他不想再过躲躲藏藏的生活。
咦,为什么要说再?
冥冥中,他向往平静的日子太久了。他喜欢现在的生活。像一个普通人,白天忙忙碌碌为生活操心,晚上喝一点小酒。之前,他一直在攒钱,准备到大医院检查一下舌头,吃东西没有味道实在太过残忍。等他得知自己是鬼,他也就明白为何吃东西没味道,也打消了去医院的想法。
他发现,那些活人并不能看穿他的身份。
有一次,他问同事,“你看看我的影子。”
同事当时在清理货架上的临期食品,漫不经心地调侃道:“你影子怎么了?瘦了还是胖了?”
“你不回头看看我,怎么知道我影子胖了还是瘦了?”
同事回过头,看一眼,再次回头,平静道:“你的影子跟你的本人一样胖。”
老王明白了,普通人真看不穿他。普通人以为他有影子。
老王放心了,老王可以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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