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自己的职责。他有他想守护的东西。
不仅仅是江耀。
他要去一些很远的地方,去那些需要他战斗的地方。
……听说这次还牵连到很多华国游客。事情其实很严重。国内已经引起风波。
所以不能再拖延。
……
陆执接到紧急召回的通知以后,就立刻告诉了自己的养父母。
父母对此并不意外。他们已经习惯他的身份。军人就是如此,祖国何时需要他,他就会到哪里去。
“但是江耀呢?你要把他接来我们家吗?”
养母主动地问。
她已经收拾好房间,准备让江耀住到他们家里去。
“……不。”
陆执笑笑,简短而果断,“他有一个更合适的地方。”
更合适的地方,当然是江氏夫妇的家。
多巧啊他们也姓江。
陆执已经没办法搞清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那是否也是一种久别重逢呢?
隐隐约约地,陆执察觉到这一点。
无法解释,却也没有更好的解释。
他已经向江一焕和徐静娴认真谈过,认真地提出请求。
而那对善良的夫妇也接受了。
并不是一时兴起。他们也经过深思熟虑。
是认真给他的答复。
他们愿意收留江耀。
江一焕和徐静娴也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陆执也终于能放下心来。
他们都是值得托付的人。
把江耀交给他们,他可以放心。
所以……只剩江耀。
只剩告诉江耀这件事。
怎么告诉他呢?
……
陆执还没有开口,就已经感觉心里痉挛似的痛。
真奇怪啊。
明明认识了才七天。
却好像要离开一个朝夕相处很多年的人。
……江耀的注意力缺陷已经好了很多了。
随着他们的相处,陆执欣慰地发现了这一点。
江耀出神的时间、次数,越来越少。
他看上去越来越像一个健康人。
健康的,活泼的,可爱的人。
这也是陆执能放心离开的理由之一。
江耀也可以开始回归正常生活了吧。不用像害怕被遗弃那样,紧紧抓着他的腰带。
也不用像找不到家一样,半夜偷偷溜到他床边睡在地板上。
徐静娴在他们家也给江耀留了一个房间。给江耀午睡用。
就是三楼那个宝宝房。本来留给他们孩子的房间。
其实他们也挺宠江耀的。
可能他们也感觉到了,那种熟稔,那种明明初次相识,却已经无法割舍的情感牵连。
无法解释。
也不需要解释。
生命里有那么多没法解释的事情。
不如就当做奇迹。
当做神迹好了。
……
陆执的时间已经不多。
他的飞机即将起飞。他最多只剩半小时就要走。
他必须要走。
他最后一次,亲自把江耀送到江家去。
虽然只剩最后一点时间,但他车子开得很慢。
江耀安安静静地坐在他的副驾驶座上,一直好奇地看着窗外。
而当他察觉到陆执的目光时,他就会转过头来,对陆执笑一下。
宁静而平凡的午后。
温暖金黄的阳光照在江耀的脸上。
照得他的睫毛啊头发啊,全都暖洋洋的。
看上去很温柔,很柔软。
让人很想抱进怀里,好好地RUA一把。
陆执忍了忍。
又忍了忍。
还是没忍住,在江家别墅外面,停好车。
然后凑过去,凑到副驾驶座上。
抱了他一下。
非但抱了,还使劲揉了揉他的头发。
像要把那种温暖柔软的触感揉进手心里。揉进脑子里,揉进生命里。
——好像他这一去就不回来了似的。
实际上,确实不太有机会再回来。
这些年国外其实很不太平。很多地区都在蠢蠢欲动。
很多邪恶势力都在试探祖国的底线。
陆执是华国维和部队的特种兵。
他的使命就是在国门之外,遥远地守护祖国。
……他以前从未感到如此无法割舍。
哪怕是第一次离家,第一次在海外过春节。
他都不曾如此,依恋,不舍。
或许那时候还年轻气盛。那时候一腔热血,一门心思想着建功立业,想着守护和平守护家园。
其实“守护家园”是一个很虚的字眼。
家园是什么呢?
这些年来陆执渐渐明白,家园是父母,是家人。是学校里结伴而行的同学老师,是家门口遇到了会打声招呼的邻居。
是十字路口指挥交通的交警,是超市里整理货架的工作人员。
是无数个平凡的普通人,共同建立起的社会,祖国。
是温馨而宁静的生活。
是一切美好和幸福的起源。
……而陆执如今的不舍,是因为什么呢?
似乎是……还有某种亏欠。
……
他时常觉得亏欠。
对江耀。
尽管江耀从来不曾开口向他要求什么,但他始终觉得亏欠。
亏欠了江耀什么呢?
隐隐约约,他感到那是某些很久很久以前……很遥远,很模糊的许诺。
好像没有真正说出口过,但却在心里认真地想了很久。
某种执念?
是吧。
是某种执念。
某种尚未来得及达成的执念。
……但那到底是什么呢?
陆执不断地想,他还能给江耀什么。
他情不自禁地想要为江耀做更多。
于是他牵着江耀的手,走进江家。
江一焕和徐静娴都在等他。
太阳快要下山了。是傍晚了,到饭点了。
屋里传来饭菜的香气。原来他们早就做好了饭菜在等江耀。
真好啊。
陆执嘴角忍不住浮起笑容。
这样他就放心了。
陆执牵着江耀的手,把他带到江一焕和徐静娴面前。
江耀一直微微侧过头,看着他。
陆执说:“我要走了。”
江耀说:“嗯。”
陆执说:“我和江叔叔徐阿姨说好了,你先住在这里。秦无味警局那边你也可以随时联系,他们一直在帮你找你爸妈。”
江耀说:“嗯。”
陆执说:“我给你存了一些钱。账号和密码存在你手机里。不用不好意思,反正是天降的遗产,也不是我的钱。你先拿着,不够再联系我。或者找我爸妈。你手机里有他们电话。”
江耀说:“嗯。”
陆执说:“那……”
陆执看着他,看着江耀的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睛,满满地,只装着他。
江耀是如此专注地凝视着他,时常让人错觉,江耀的全世界只有他。
陆执忽然无法开口。
声音哑在喉咙里,像一个蓄势待发却临阵熄火的闷炮。
酸酸软软。
胸腔像被温暖柠檬水灌满。酸酸软软。
陆执深吸一口气。
又深吸好几口气,才朝他笑了笑,伸手又揉了揉江耀的头发。
“那,我走啦?”
“……”江耀看着他。
陆执确信此时的江耀没有出神。那么亮那么亮的眼睛,一直一直看着他。
陆执忍着心里快要压制不住的酸软,认真地,郑重地说:“好好呆在这里,乖乖地,听话。大家都会帮助你。别怕。”
“……”江耀定定地看着他。
说,“我不怕。”
陆执愣了一下。
不知怎么,明明是他对江耀说“别怕”,江耀也确实回答了他“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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