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禄双眼看不出喜怒,点点头道:“嗯。”
赫尔格回身站起,所有人立刻止住话头,警惕地看着他。他略过众人进入里间,收起黑包检查了一下,而后挂在背后,里头玻璃罐子沉甸甸的重量忽然叫他安心了一点。
回到门口时,他听见暗人青年不确定地问:“你,你真是智人吗?”
“对,”尼禄的声音回答道,“怎么了吗?没见过智人?你们想看看吗?”
众人又是一通交头接耳的窸窸窣窣,有人嘀咕道:“智人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不告诉了你是路过吗?”尼禄朗声道,“听你声音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刚才被抓出来的工厂员工吧。你怎么还能说话?”
“哦……”尼禄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是因为刚才我哥出手救了你们,所以你才有命讲这些废话啊。”
赫尔格听在耳朵里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尼禄刚才不说话,大概是怕他被恩将仇报地对待所以伤心,他前脚一离开,后脚尼禄就开始嘲讽人了。
“还有你,小妹妹,我刚才子弹打偏一点,你此时此刻就是一滩死肉了。你现在不抓紧时间体会活着呼吸新鲜空气的美妙感觉,立刻就把注意力放到别人身上,未免也太浪费了吧。”
“你……你先撒谎骗我们的,怎么现在颠倒是非!”
“我骗你们什么了?那是我哥哥,我是他弟弟,”尼禄理所当然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也是兽人了?你和你哥不也不是一个种族的吗?”
“你们不要和他说了!智人向来是这样狡猾的。”独眼暗人愤愤道,“他为这一屋子人带来了这么多危险,却一点自责之心都没有,还费口舌和他讲什么?”
尼禄朝前走了几步,他脚尖朝着的方向,人群瞬间挪出了一个缺口,尼禄冷笑一声:“刚才差点吓得尿裤子、一动不敢动的,是你吧?”
“那群人进屋后,问过一句智人的事吗?你听到了?还是他们单独跟你说的?”尼禄阴阳怪气道,“不会你才是那个把他们引来的人吧。”
独眼暗人“噌”地站起来:“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简直……”
赫尔格及时地走了出去,挡在尼禄和众人的视线之间,揽了揽尼禄肩膀道:“收拾好了,我们走吧。”
尼禄瞬间站直了,乖巧地点点头:“好。”
两人正要向门外迈步,身后却又响起叫喊声:“等等,你们不能走!那群人死伤之后,肯定还会回来报仇的。你们要是走了,我们怎么办?”
“对啊!这个躲藏点都被你们毁了,我们之后要怎么办?”
听到这话,赫尔格也实在忍不住有些动怒,他正要回什么,尼禄已经先一步转身抬手,端平手枪,且拉开了保险栓:“是哦,为了帮你们省掉这个风险,我现在就直接动手帮你们了结了吧。”
“好了,”赫尔格按下他的枪口,“搭理他们干嘛,我们还要赶路,走了。”
第88章 承诺
两人出了棚屋,赫尔格回头看了一眼,只有那个暗人青年跟到门口张望了片刻,欲言又止。但赫尔格冷漠地错开了目光回过头去,对方也没再跟上来。
于是两人继续于厂房区一直朝南行进,一路上沉默寡言。
之前在棚屋内小憩了片刻,还吃了点东西,也不算精神不济,就是情绪实在谈不上高涨。第九区的工厂区域简直是漫无边际的大,电厂、玻璃厂、芯片厂、家具厂……灰色的大楼一栋接着一栋,楼房之间的空地像是一条条坚硬且无机的山谷,狂猎的风呼啸着穿透每一寸角落。安静的烟囱巍峨厚重,于死寂中平添了一份肃穆,好像那被熏黑的洞口是这工业教堂的尖顶,而铝合金的集装箱库房便是祭坛的石座,供奉着无机的神。两个人的影子在地面上拉长,宛如这水泥荒漠之中的两粒沙子。
但好在日头高悬,气温并不算低,尼禄裹在厚实的围巾帽子里,像一个细腿的企鹅,半垂着头跟在他身边,朝暖和的地方奋力行进。
走出四十来分钟以后,两人面前又横起了一道电网高墙,尼禄顺着墙走到大门边,摸了摸门禁识别板,若有所思地掏出自己的身份卡刷了一下。不出意外地,门禁亮起了红灯。
“要翻墙了吗?”赫尔格仰头望着,“上面的线圈还通电吗?”
“等我再试试。”
尼禄在门禁面板上戳来戳去,又把盖板卸掉查看,赫尔格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第九区标志性的尖塔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南面的天空雾蒙蒙的,像是火山喷发之后留下了无数带着杂质的空气,世界变成了某种不纯粹的灰色。
“滴滴滴。”
赫尔格回头看,竟见外墙的大门朝两侧缓缓打开了,他吃惊地看着尼禄,尼禄耸了耸肩:“覆盖了权限,打开了。”
赫尔格愣了愣,问:“厂房门也能打开吗?”
“应该吧,怎么了?”尼禄问。
“那……叉车和运输车什么的也能开吗?”
尼禄眨了眨眼,明白过来了:“试试。”
两人费了一点事,但总算撬开库房大门,并启动了一辆运货叉车。赫尔格自觉爬上了副驾驶,后知后觉地问:“你会开吗?”
“我航空艇都会开。”尼禄有点不高兴地说。
“哦,逃避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吗?”赫尔格皮笑肉不笑,“我问你车呢?会开吗?”
“不就……”尼禄点燃车辆,调了个自动驾驶模式,点击开始,然而车辆一动不动。
“哦,没网了,自动路径识别不了。”尼禄干巴巴地说。
他开始鼓捣起驾驶面板,又调出离线的行车地图,赫尔格排不上用场无聊得很,好奇地一压两人之间的推杆,问:“这是干什么用的?”
殊不知下一刻,整辆车猛地朝前加速,两人被惯性带得贴在椅背上,库房内木箱堆积的小山被撞得山体滑坡,纸箱被拱得散落一地。
赫尔格连忙拉起推杆,真心实意地认错:“我不弄了。”
尼禄无语地看着他:“你们兄弟俩驾驶技术还真是一脉相承地差。”
尼禄设置好路线之后,叉车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开出了库房,在平坦的厂区大道上行驶起来。叉车底盘很高、视野开阔,行驶过程也很平稳。终于不用再顶着狂风步行,两人不约而同舒了一口气,感觉好受了不少。
赫尔格偷偷拉开衣服看了看——伤口没有再渗血,但依旧有些疼,他感到旁边投来不悦的目光,斜眼打量过去,尼禄却立刻扭回了脸,直视着前方。
“尼禄。”赫尔格试着叫他。
尼禄不理他,埋在围巾里的半张脸看起来气呼呼的。
赫尔格伸手去摘他的围巾,却被尼禄一闪身躲开了。
“尼禄,你生气了吗?”赫尔格问。
“是的,”尼禄语气生硬地说,“我生气得很。”
赫尔格轻描淡写道:“别去管他们说什么了,本来就都是陌生人,又是在这么混乱的世道下,有所猜忌也是在所难免。”
不料尼禄闻言却忽然转过脸来瞪着他,他把围巾一摘,怒气冲冲道:“我不是生气他们,我是对你生气。”
“啊?”赫尔格愕然道,“为什么?”
“为什么?你说为什么!”尼禄抱着胳膊,上上下下扫了他一圈,阴着脸道:“这才出门两天,你已经受多少伤了?遇到事情你根本不考虑自己,也不考虑我,横冲直撞,不顾后果。”
“我怎么不考虑你了,我……”
“你那是考虑我吗?有危险你就让我走开躲起来,那是考虑我吗?”尼禄扬手一摘帽子,小麦色的头发乱翘,“和我在一起的这么久以来,我都把你养得很好,不让你受伤。唯有一次实在躲不过,那也是我亲自动手,小心翼翼地控制力度的,可你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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