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太坑了吧。”赫尔格忍不住了骂脏话。
尼禄说:“总之,因为有了这个仪器,在道奇他们攻入城市的初期,下城区很多兽人在自卫队的帮助下脱离了控制,反手杀了家里的智人,这也是为什么下城每个区都沦陷得那么快。”
这下赫尔格结结实实地震惊了,他半张着嘴:“我说城里的智人好像不是跑了就是死了一样,原来是这样。那么说来……难道世界真要变天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角——已经长出来挺长一截,芯片早就没在里面完全看不见,不过这玩意儿估计并不在“低级芯片”之列。但这无疑给了他一种新的可能性——即使没有尼禄同意,这个讨厌的烙印也有可能通过其他方式移除。
和那个他主动接受的纹身不一样,这个芯片从头到位就只代表着无尽的屈辱,这种单方面的控制和根源上的不平等,仿佛彰显着二人关系的本质,也是赫尔格最厌恶的部分。
尼禄没有放过他这个无意识的动作,几乎是瞬间就洞察了他的想法,不高兴地瘪起嘴。赫尔格连忙转移他注意力,问:“那制药厂和研究所呢,也被攻陷了吗?”
“我离开的时候还没有,”尼禄摇头道,“不过也只是时间问题。原液和核心资料被转移走了,其他的也来不及了。”
尼禄抿了抿嘴唇,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道:“现在外面全乱套了,不过好在相比起智人,你的身份目前还相对安全。但之后会发生什么事,谁也说不好,所以趁此机会……”
“趁此机会?”
尼禄猛地扭头冲出了房间,朝他卧室疾步走去,赫尔格一头雾水地跟上他,但尼禄很快又折返回来:“就这个吧,拿着。”
尼禄往赫尔格怀里塞了一个黑色的背包,赫尔格满头问号。
“多装点水,还有食物,现在出城还来得及。”尼禄说。
赫尔格有点不太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下意识回答:“哪还有什么食物和水,都被刚才那一伙人薅光了。”
尼禄停住脚步,原地转了一圈:“仓库呢?仓库里还有没有。算了没事,等下我想办法,然后……然后……”
他面露纠结,结巴了半天,终于咬咬牙道:“然后你带上你哥哥的头。”
赫尔格瞪大了双眼——等等,尼禄这是什么意思?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他一把抓住尼禄胳膊,问:“你呢?”
“我?别管我了,目前这个情况,你单独行动比较安全。”尼禄飞快地说,“仓库如果被抢了,那接驳艇还在吗?不过现在交通轨道都被控制,估计私人的轨道接驳车也用不了。但如果只有你自己的话,混在人流里应该没问题,毕竟现在到处都是出逃的兽人和进城的自卫队,无论你朝着哪个方向去,都不会引起怀疑。到时候你先往下城走,等到了十区之后,你就去找……”
“停!停停停!”赫尔格打断他:“我问你呢?你怎么办?你要去哪?”
尼禄眨巴了一下眼睛,似乎不太明白这个问题。
赫尔格原以为尼禄肯定会有别的计划,比如出逃其他城市,或者去什么智人的诺亚方舟避难所之类的。他难以置信道:“你要我一个人走吗?你自己呢,难不成完全没想过吗?”
尼禄动了动嘴唇,答不上来:“我,我就……”
赫尔格觉得自己要疯了:“现在外面什么情况!谁更危险你搞清楚没?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是准备等自卫队来给他们当靶子吗!”
尼禄语塞。
这一刹那,赫尔格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同时,他也下了一个决定。
他深吸一口气,拽着尼禄胳膊把他拉回办公室,指着黑墙说:“解锁。”
尼禄犹豫了一下,赫尔格立刻提高音量:“快点!”
于是尼禄乖乖将手掌放了上去,一圈绿光亮起,黑墙朝左右两侧缓缓滑开。
这还是“恐怖博物馆”第一次同时出现在两人面前,赫尔格大步走进去,到赫伯特的头颅下方回身站定,两人相似的五官奇妙地重合了。赫尔格双手抱胸,趾高气昂地说:“在我离开之前,有几件事我要问清楚。”
尼禄显得心神不宁:“嗯。”
“这些,是谁?或者说……是什么?”赫尔格指着旁边一列防腐液棺材和里头的残肢断臂说。
尼禄看着仍有些不情愿,但或许是碍于情势紧急,仍老实开口了:“这是我用赫伯特的DNA,复制出来的容器。”
“容器?”赫尔格问,“什么的容器?”
“研究所里有很多关于他的数据,毕竟他作为重点实验体在那里呆了八年。八年来的所有数据都记录在案,足够全方位地还原出一个完整的人。这些数据不仅是关于他的身体、机能、健康,也包括他的生态、习惯,甚至性格。我想做一个容器,然后把赫伯特的数据放进去。”
赫尔格有些意外,但还是勉强听懂了:“你是说,像一个机器人一样?造一个‘赫伯特2号’的人工智能?”
“类似吧,”尼禄说,“比起机器人,自体DNA的适配程度肯定更好,我以前想着,也许这样……我可以复活他的肉体,复活他的性格,甚至……复活他的灵魂,这样他就可以再活一次。”
“可惜……无论我怎么尝试,都一次次失败,这些被我人造出来的生命体,有的勉强能出声音,有的连路也走不了,大部分都不过几个小时到几天便衰竭而亡。”尼禄愧疚都看着离他最近的一口箱子,“这和一直杀死新生儿有什么区别,后来我就只能放弃了。”
赫尔格不由得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十来岁的尼禄能想到的所有办法了吧。换做是自己,就算是有人告诉他要用自己的命去献祭换哥哥复活,无论成功率有多低,自己大概都会去做。
尼禄清了清嗓子:“时间不多了,你……快走吧,趁我还没后悔,你带上他,你们一起走吧。”
“哦,现在倒是挺大方的,我不是你的吗?”赫尔格语气出奇地平静,“你不是说要到死的那一天才放我自由吗?”
尼禄垂下目光,手指紧紧搅在一起,忽然,他一把将赫尔格死死抱住,咬牙切齿地说:“我后悔了,我已经后悔了,你别走。”
“想得美。”赫尔格毫不留情地推开他。
尼禄被推开之后,没有再尝试挽留,无论是肢体的还是言语的。他好像被施了定身咒,只能呆呆看着赫尔格爬上椅子登高,并小心翼翼地取下了赫伯特的头。赫尔格将玻璃罐子爱护地抱在怀里掂了掂,很沉。他用浴巾将玻璃罐小心地裹了两圈,打上结,装进黑包里背在了背上。
做完这一切后,赫尔格顿时有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哥哥最后仅剩的遗体,他最后的家人的一部分,此刻就隔着几层布料一道玻璃,紧紧地贴在他的背上,而他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他回头看尼禄,尼禄依旧半低着头,眉尾耷拉着,面如死灰,也不肯抬头看他,那模样瞧着几乎要哭了。
“所以我要怎么离开?”赫尔格问。
尼禄喉结动了动,沉声说:“轨道交通是无人操作的,目前每个区之间都没有设卡,身份识别也失效了,按理说应该畅通无阻。你从这里下楼之后一路直走,看到一座白色的方尖塔后右转,那里有一个红砖色的两层小楼,就是接驳车站台。上车之后……”
尼禄说得很多很细,包括每一步可能发生的事情都考虑到了,赫尔格静静听着。他意识到尼禄是认真在想要怎么帮自己离开。
尼禄见他半天没有反应,问:“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
赫尔格老实道:“一句也没记住。”
尼禄:“……”
赫尔格耸了耸肩:“来到城市之后,我总共出门的次数用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与我而言,城市比原始森林还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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