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范效璋没再去校医室或其他地方, 待在校长办公室写文件。
大冷天的, 范效璋却仿佛火气太旺盛嫌热,上面只留了件老式衬衣,就连手边的咖啡都加了冰块。
校长办公室和谢寄初次到访时一样整洁如新, 办公桌和书柜摆满教育相关图书和□□,什么都有, 就是没该出现的奖状、锦旗, 亦或者来自社会各界的表彰。
它不像校长办公室, 更像哪个老师的私人书房。
看到来人是谢寄跟江霁初后, 校长停下手中的笔:“谢主任,江助理,早上好。”
谢寄:“范校长早上好。”
范校长:“一大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谢寄端出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踌躇一会儿才道:“范校长,鸣升的管理是不是太严格了?”
他话一出,范效璋的脸就拉了下来。
不过范效璋很快调整好表情,将笔扔到资料上,向后靠近椅背:“谢主任何出此言?”
谢寄:“现在教//育//部号召减负,家长也希望孩子能有比较快乐的学习环境,可鸣升似乎完全没有娱乐活动,学生们每天只有学习、学习和学习,就连学生食堂的座位设计都在赶学生回教室,他们连最基础的进餐环境都得不到保障。”
范效璋一摊手:“谢主任,鸣升的成绩在全市,乃至全国都一骑绝尘。”
谢寄:“将一根弦崩得太久,它迟早会断掉。”
范效璋冷哼:“仅仅如此就会断掉,那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谢寄:“可我们看到的招聘启事不是这样的,招聘启事上名声了另一位姓袁的校长说学校积极响应号召,力图促进学生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事实上谢寄从未见到过招聘启事。
他只是在用从唐楚手机相册中奖状落款的名字来诈范效璋。
“姓袁的校长”五个字将范效璋披着的那层道貌岸然的皮撕开一道裂缝,令范效璋脸上的表情再也挂不住,显出几分狰狞和扭曲。
范效璋每个音节都潜藏着危险:“谢主任怕不是来错了地方,袁笑长的鸣升,算什么鸣升。”
谢寄心道,果然。
除了他们就职的鸣升外,还有另一个鸣升。
他大胆地继续诈范效璋:“范校长和袁校长不是同一所学校共事的吗?”
范效璋脸色发青:“他只配教一些废物!按他的方式,学生能有什么出息?这群毛都没长齐的小兔崽子又懂什么?分数才是决定一个人最高标准!现在不好好学习,玩物丧志,考个末流211哭都没地方哭!”
感情末流211在范效璋眼里都是垃圾。
高考人数已超千万,能爬到顶端的又能有多少人。
谢寄目光划过紧闭的窗户以及防盗栏外延长的防潲雨棚子,抱歉地朝范效璋笑笑:“是我冒昧了。”
而范效璋却不肯放过,双眼鹰隼似的透过镜片紧紧盯着他。
江霁初上前半步就要站他身前,他不着痕迹地将人挡住,让江霁初别冲动。
范效璋:“谢主任是对我校的教育模式不满吗?”
谢寄当然不满。
高考是人生重大转折点,不少人都认为这是相对而言最公平的一次比赛,学校想让学生好好学习、考上更理想的大学,期间用一些手段让学生有适度的紧张感,督促学生奋进,本身无可厚非。
但他今早在一把把伞下看到的不只是紧张,还有不安和惶恐。
然而无论谢寄心里怎么想,面上都不动声色:“我来之前没想到范校长是以将所有学生都送入顶尖学府为标准,理想之远大,倒显得我眼界小了。”
范效璋:“那谢主任现在是怎么个意思?”
谢寄:“我当然愿意为学校的发展尽自己一份力,当老师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学生有个好成绩呢?”
范效璋脸色由青转红:“这才对嘛。”
谢寄:“既然如此,那范校长先忙,我和江助理去巡考了。”
范效璋摆摆手。
离开范效璋的办公室,哪怕还身在走廊,谢寄都觉得空气格外清新。
里面快闷死了。
该了解的已经了解清楚,剩下的,就是等考试结束后送学生离开,再送范效璋归西。
谢寄心情不错,领着江霁初一起先去完成教导主任和教导主任的基本任务,巡考。
上时钟分针每一次走动对考试期间的学生而言都像死神的催促。
怕写不完、怕写错、怕蒙不对。
没人敢考最后一名。
谢寄一路见到了抓耳挠腮的小胖子,认真书写的唐楚,最后来到谢泉所在的班级窗前。
殷霖看到他们,还有闲心跟他们挥手。
他的倒霉弟弟倒是一心一意投入考试,完全没察觉到他在偷看。
口袋里手机传出“嗡”的一声,谢寄知道是巡逻分数,也就没有理会。
他离窗户远了些,望着谢泉奋笔疾书的身影道:“谢泉不说话的时候,还是能看的。”
江霁初:“……那是你弟弟。”
谢寄:“梦里给我插翅膀的弟弟吗。”
“……”江霁初不知如何评价谢寄的弟弟,转移话题道,“你从范效璋那里得知想要的信息了?”
谢寄:“差不多吧。”
江霁初静待谢寄说明。
谢寄跟江霁初边在走廊里巡考边轻声解释。
“这所鸣升不在人间,而学校里的小boss又都是灵体、鬼魂一类的存在,也就可以判定范效璋早就死了,也成为类似的东西。
“第一次见范效璋,我就觉得他的动作不太和谐,今天我们去校长办公室的时候,他明明觉得热,穿得少,还喝冷饮,却不肯打开窗户让凉风透进来。
“整栋办公楼只有校长办公室安装了防盗窗,高层安装防盗,是为了防止人掉下去,底层安装防盗则是为了防止东西被偷,可鸣升学生听话,外人又进不来,谁会偷范效璋的资料?
“他的防盗窗是为了保护自己。”
江霁初:“你的意思是,范效璋死因是坠楼。”
谢寄:“对,他生前从高层跌落,全身骨头都摔断,所以动作不和谐,害怕靠近窗户。”
江霁初:“那袁笑长又是怎么回事?”
谢寄:“范效璋提起袁笑长时的神情不仅是嫌弃,还掺杂了些屈辱,说明他看不起袁笑长的教育方式,,生前却不得不听命于袁笑长,我猜他生前可能是袁笑长学校里的老师,或者竞选校长输给过袁笑长。”
江霁初恍然:“所以考倒数的学生他还打算救一救,考最后一名的学生被他看做废物,要扔去恶心袁笑长。”
谢寄:“没错。”
江霁初:“范效璋意外坠楼,又或者不甘屈于袁笑长之下,抑郁不得志自杀,但他怨念太重,死后在阴间造出假鸣升。”
谢寄:“我们进学校前用手机查看过新闻,有学生和老师压力太大,有的昏迷,有的猝死,因为他们的灵魂都被范效璋带到假鸣升用来‘证道’,他要证明他的教育理念是对的,是足够超越袁笑长的。”
如果说高强度的教育模式还能以为了让学生取得好成绩做借口,范效璋死后因一己私欲将无辜人拉进假鸣升受难则罪大恶极。
江霁初厌恶道:“太不是东西了。”
谢寄揉了揉江霁初后颈,开口安慰:“别急,明天就送范效璋一场物理超度。”
·
考完两场后谢寄跟殷霖接头,确认监考这件事本身只加基础分数,和监考数量没关系。
于是谢寄让江霁初下午去顶殷霖的班,由江霁初替殷霖监考,他则和殷霖去实验室忙别的。
江霁初才上大学没两年就进了祭坛,不成想再度回到教室,从学生摇身一变成了监考老师。
只能说世事无常。
鸣升考试频繁,有的监考老师是任课老师,干脆就在监考时批改试卷,以提高工作效率。
江霁初闲得无聊,抽看了几张语文卷,发现学生们的字迹竟然也都大差不差,像全校都练一份字帖,可见鸣升对学生的要求有多模式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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