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子枭愣了愣:“那个……陆氏的人?他活着?”
“嗯。”陆兆风的身份,就留给他们自己去解释了,无论宗子枭能不能接受,那都是他要面对的宿命。
宗子枭沉默了。
俩人离开白露阁,悄无声息地往兰园的方向潜行而去,他们都对此地熟悉到闭着眼睛也能找到路,普通守卫根本发现不了。
兰园的位置本就在无极宫最偏僻的角落,自从花儿被沈诗瑶毁掉后,这里就变得一片荒芜,宗子珩看着眼前的萧条,那些繁花似锦、无忧无虑的春天,仿佛就在昨天,再想到他们如今的处境,一颗心难受得像被摁在了热油里。
“为什么救我。”宗子枭瞪着宗子珩。仍是戒备。
“小九,大哥有苦衷,你相信我,我从来没想过害你和你娘。”
“那你就解释。”宗子枭寒声道。
千头万绪交织如麻,宗子珩一时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我对你有所隐瞒,和我在白露阁放咒印,都是因为知道了你的身世,担心你的生父陆兆风来找你们。至于我娘是怎么知道的,我真的不知道。”
“你一句不知道,就想把自己撇干净?”宗子枭危险地眯着眼睛,“沈诗瑶所做的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你?”
“……是为了我,但我事前并不知情。”
宗子珩也知道这样的解释听来多么单薄,简直像是狡辩,可他觉得他的小九应该相信他,凭他们十四年兄弟情分。
宗子枭的眼中果然浮现犹豫和挣扎,他沉吟片刻:“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宗子珩无法当着宗子枭的面说自己看到他母亲偷情,只好道:“这件事,等你离开这里,让你娘跟你解释吧。”
“……”
“小九,离开以后,你要隐姓埋名,从此不再是宗子枭。只要父君在位一天,你甚至不能暴露自己的行踪,大哥只希望你安度余生。”
宗子枭眼中有茫然与痛楚:“父君,真的要杀我?”
就在不久以前,他还是宗明赫最宠爱的幺子,宠爱到甚至愿意为他用神农鼎铸剑,叫他如何接受,一夕之间,他的父君想要他的命?难道十数年父子情,便一丝一毫都不剩了吗。
宗子珩想到他遭逢如此变故,从九天跌落泥潭,亦是心疼不已,实在不忍心告诉他更残忍的真相:“父君还顾念父子情分,没打算杀你,但论国法论家规,他都无法赦免你,难道你想被关一辈子吗。”
宗子枭闭上了眼睛,倒吸一口气,轻声说:“那你呢。”
“我……”他放走了宗子枭,宗明赫就不可能放过他,但他赌宗明赫不会杀他。
“你跟我一起走。”宗子枭睁开眼睛,那双极美极魅的狐狸眼,如盯梢猎物般盯着宗子珩,“你问过我好几次,愿不愿意跟你离开无极宫,现在轮到我问你了。如果你跟我一起走,我就相信你,相信你不是为了皇位残害手足。”
宗子珩露出一个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小九,大哥不能跟你一起走。”
他走了,他娘怎么办,他走了,枉死的大伯和那么多无辜的修士,谁为他们讨回公道,他走了,谁能阻止宗明赫继续作恶?
宗子枭红着眼睛说:“你果然舍不得皇位。你口口声声说想要离开这里,过自由的生活,全都是谎言。原来我娘早看透了你,她说你虚伪善妒,可笑我从来都相信你!”
宗子珩心痛如割:“大哥有必须留下的理由,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我……”
兰园外突然传来喊杀声。
宗子珩脸色一变,抽出了君兰剑。
第83章
一道高挑黑影匆忙闪入兰园,仔细一看,是一蒙面男子,他护在身边的人正是楚盈若。
“娘!”
“枭儿!”
母子二人再度相见,险些落泪。
宗子珩瞪着那蒙面男子,脑海中浮现华愉心临死前的画面,满腔恨意翻涌。
大批守卫次序涌入兰园,他们手中的火把将这个几乎被遗忘的偏殿照得明如白昼,令它的荒芜无所遁形。
在黄弘、黄武两兄弟的护驾下,宗明赫迤然而至,他一身奢华的白金皇袍在暗夜中更显尊贵,与鬼鬼祟祟的黑衣人相比,似乎是霄壤之别,可九州之上最美的、原本属于他的女人,此时却站在另一方。
宗明赫的眼神阴狠而怨毒,妒意仿佛要当场化形,从瞳仁中冲将出来。
宗子枭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蒙面人,又望向他叫了十四年父亲的男人,双唇嚅动着,不知该说什么。
楚盈若仇恨地瞪着宗子珩:“这果然是你设下的陷阱。”
潜入九州之上守备最森严的无极宫救人,本就是铤而走险,怎么可能万无一失。宗子珩铁青着脸,当着宗明赫的面,却不敢解释。
宗明赫眯起眼睛:“看来吾儿早就知道这蟊贼还活着。”
宗子珩抿着唇,一言不发。
宗子枭僵硬地转过脸来,凝视着宗子珩的眼神静寂而深沉,他的瞳光仿佛就消失在生命的这一瞬,此后余生再没有被点亮。
宗明赫恶狠狠地看着蒙面人:“奸夫淫妇,可是没脸示人?”
闻言,蒙面人扯下了面罩,阴鸷英俊,正是陆兆风。他凝视着宗明赫,目眦欲裂:“我与盈若两情相悦,没脸示人的,该是你这见色起意的狗贼。”
“本座贵为人皇,区区一个女子算什么,便是要你的命,你也要跪着奉上来!”
陆兆风大吼道:“人皇!天下人可知,人皇为了强娶女子,害死我陆氏满门?”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蕞尔蟊贼,胆敢含血喷人,冒犯帝君!”黄弘抽出佩剑,袭向了陆兆风,黄武也立刻发难,一众守卫都回过神来,攻向三人。
宗子枭夺过一个守卫的剑,他将楚盈若护在身后,加入了混战。
宗子珩持剑站在一旁,额上的汗淌进了眼睛里,视线一度模糊。
宗明赫负手而立,冷冷地看着宗子珩:“子珩,你还不将这奸夫淫妇和他们的贱种拿下?”
“……是。”宗子珩提剑迎了上去,心里想着陆兆风打算何时用赶山鞭,那是他们逃走的唯一可能。
一股杀意腾腾地剑气从身侧袭来,宗子珩本能地挥出一招,以攻为守,可当他下一瞬看清来人时,不得不化掉招式,但余威仍旧强劲,凌厉地剑气划伤了宗子枭的左臂,血花飞溅。宗子枭却对自己的伤浑然不觉,厉声一吼,以更加疯狂的杀招击向宗子珩,剑刃铿锵之余音未散,他就撞进了一双腥红的、绝望的眼睛。
宗子珩心脏剧痛。
宗子枭的声音仿佛在泣血:“为什么……我那么相信你,什么都听你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凶悍的剑气从头顶压了下来,宗子珩抬手格挡,两只银刃十字相交,“咣”地一声响,不知是谁的心应声而碎。
宗子枭狠狠压着手中的剑,力气大的吓人,好像为这一刻的角力押注了一切。
俩人隔着锋锐的凶器相望,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铺天盖地地、极致地痛。
宗子珩隐忍道:“小九,是大哥对不起你。”
是大哥无能,无法保护你,大哥愧为兄长。
宗子枭龇起银牙,像猛兽露出的獠牙:“我、恨、你!”
“这是,赶、赶山鞭!”一个守卫惊恐地叫道。
金光闪现,一条古朴的螣蛇鞭横空出世。
这变故令众人始料未及,宗明赫脸色骤变。
宗子枭也愣住了,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但却是自己生父的男人。
宗明赫指着陆兆风的手在发抖:“你、你为何会有赶山鞭?”
陆兆风狞笑一声:“宗明赫,若我说闫枢死了,你是否终于能松一口气?”
“你想说什么?!”
“我不仅有赶山鞭,还有吴生笔。”陆兆风突然换了一种古怪的腔调,“今日你敢拦我,我就将你造下的孽,公诸于众,让九州子民都知道宁华帝君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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