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梦天师[重生](60)
“对,”姬无昼在旁答道, “讲的是灵器各自的用法。”
这段直接没入姬无昼体内的记忆鹿辞同样无法看见, 也只得继续追问道:“所以这个瓶子……到底是什么?”
姬无昼倒是毫无遮掩,答道:“鉴月魂瓶,有招魂聚忆之力。将新亡之人的遗物置于其中,可令亡者尚未转世的魂元和零落的记忆碎片被召回,附于遗物之上。”
鹿辞呆了一呆, 随即醍醐灌顶般灵光一现,有些语无伦次道:“那伏灵,你是不是就是用它……”
“是,”姬无昼道,“正因有它,你的魂元才得以附在伏灵之上。”
鹿辞顿时恍然。
先前他虽已知晓自己的魂元一直在伏灵之中,却并不很清楚伏灵怎会有此效用,但因这等玄妙之事本就未必件件都有缘由,若事事都想追根溯源实属不易,便也未再深究。
如今得知这“根源”竟然就是传说中的第四件灵器,他心中忽地升起一丝荒谬之感:“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杀手锏,他们顾忌的其实一直都是这只魂瓶?”
他这话问得有些没头没尾,但姬无昼却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毕竟“第四件灵器是杀手锏”的传言在世间流传已久,他也早有耳闻。
此时听到鹿辞这匪夷所思的语气,他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没错,他们臆想中的惊天杀器不过只是一个瓶子。”
说罢,他又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道:“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这世上最令人恐惧的永远都不是强大,而是未知。”
这话的确无法反驳,鹿辞不由有些啼笑皆非,他不知道姬无昼特意没让魂瓶现世是不是单纯为了故布疑阵,但却知道此举委实达到了令人忌惮之效。
鹿辞道:“那你到底把它放哪了?”
据钟离不复所言,当年姬无昼面对众人质询第四件灵器下落时曾说他将灵器放在了“该在的地方”,鹿辞实在好奇那究竟会是何处。
姬无昼轻哂,漫不经心道:“就在仙宫。”
鹿辞无奈一笑摇了摇头,果然,所谓“该在的地方”也不过只是随口胡诌吧。
此时,记忆画面中的姬无昼已然知悉了四方灵器各自的用法,几乎没有任何迟疑的,他当即伸手拿过鉴月魂瓶,揭开顶盖将握在手中的伏灵放了进去。
伏灵乃血玉所制,落入瓶中与瓶底相撞发出玉器独有的当啷脆响,姬无昼重新掩上玉盖静待了片刻,发现魂瓶并未立即有所反应,心中一时也有些茫然。
据记忆提点,鉴月魂瓶能够召回的是尚未转世的魂元,而此刻他却并不确定鹿辞的魂元身在何处,是否已经转世。
既然眼下无法确定,那么多思也是无益,于是他也没再继续徒留原地干等,将其他三件灵器一并拿上,转身行下高台,往洞口走去。
前脚刚踏出密室,石门便在他身后缓缓降落闭合,与此同时,四周隐隐有水声传来,似乎是先前退下的镜池池水正在从四面八方重新涌出。
他并不知道那些水究竟源于何处,但还是加快了脚步往池边的石阶走去。
果然,就在他沿阶上行之时,原本已经干涸的池底再一次被注入了池水,且水面正好不偏不倚地距他脚下只有寸余,几乎是他每踏上一阶,池水便涨上一分。
待到他终于重新回到池岸,镜池中的水也恰好蓄满,密室和石阶再一次被掩藏进了幽深池水之中,仿佛先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梦,唯有手中的四方灵器在叫嚣着证实那些皆非梦境。
记忆看到此处,鹿辞原以为此事已算是告一段落,不料却见记忆画面中的姬无昼并未急着离开,而是走到他先前安放在树下的鹿辞的骸骨前,放下了其他三件灵器,而后握着万铃法杖站起了身。
鹿辞疑惑道:“你这是?”
姬无昼道:“探忆。”
鹿辞一愣,随即惊讶道:“万铃法杖连死人的忆都能探?”
姬无昼转头看向他,略带调侃道:“否则你以为逐赦大典中那些被害者死前的记忆都是从何而来?”
鹿辞霎时如梦初醒:“那些是你用法杖从死者那里取出,放进镜池作为考题的?”
姬无昼点了点头,但很快又解释道:“不过死者之忆只能算是一丝残留,不像生者记忆那般可以反复探看,最多看一两次后便会彻底消散。”
随着记忆画面中的姬无昼开始操控法杖,尸骸周遭万物波动,很快展现出了鹿辞临死前不久的记忆。
看着这忆中忆的诡异奇景,鹿辞一面觉得离奇,一面又很快发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一开始就是这一段?”
忆中忆的场景是从鹿辞和一众师弟师妹在羲和洲岸捞起那只装着婴尸的木盆开始的,没有丝毫前情,显得十分突兀。
姬无昼道:“死者之忆既然是一丝残留,自然不会太长,一般最多也就是死前十余日。”
鹿辞点了点头没再多问,沉默地看向了自己早已经历过的那段记忆。
即将再次目睹灭顶之灾和同门惨死绝非令人愉悦之事,鹿辞正暗自提醒自己做好准备,忽觉姬无昼握着他的手微微一动,将法杖稍稍轻转了一下,眼前画面霎时开始飞快流逝,不消片刻忆中忆就已到了尽头。
鹿辞一怔,便听姬无昼在旁若无其事道:“这一段你既已亲身经历,便不必再看了,浪费时间。”
鹿辞忍不住转头望向他,心道此人果然还是那般心细如发,心细也就罢了,偏还是个从不将好意直言相告,惯于随便找个理由打发的,真是……
未等他寻好措辞,记忆画面中的姬无昼已是再次有了举动。
他抱起鹿辞的骸骨,拿上四方灵器原路返回了秘境居所的那处假山,掘土将骸骨埋葬好后,他循着鹿辞死前记忆中的画面找到了他们掩埋婴尸的地方。
那是靠近洲岸的一处草丛。
此时虽是覆上了一层白雪,却还能明显看出某一块泥土被翻动过的痕迹,那片土地上寸草未生,与周遭等膝的荒草大相径庭。
见姬无昼寻到这处,鹿辞立即意识到了他意欲何为:“你想探那婴尸的忆?”
姬无昼点了点头,不无遗憾道:“但是没能成功。”
记忆画面中的姬无昼掘开荒土,准确挖出了那具婴尸。
婴尸的模样已经和鹿辞死前记忆中完全不同了——先前他们将木盆捞起时,盆里的婴尸虽是周身腐败却还仍存血肉,眼下短短十余日过去,他却已仅剩一堆白骨。
若是当年鹿辞看到这样的变化,必然会认为这是因为婴尸是瘟疫的源头,既然病源相同,那么化为白骨的“病症”自然也会相同。
但如今他已知晓这婴尸携带的并非疫病而是蛊虫,那么这种变化便有了更为合理的解释——在他们捞上婴尸时,婴尸体内的虱蛊尚未啖尽他的血肉,这才得以继续存活繁衍,以至于祸及整个秘境。而当虱蛊啖尽了婴尸血肉后,周围已早已再无活物,它也只得因弹尽粮绝而停止繁衍并迅速死去。
彼时姬无昼尚不知蛊患之事,所以在看见这婴尸的变化时理所应当地将它理解为了疫病所致,并未多作他想,直接握着法杖起身施法试图探忆。
然而,他在以法杖尝试了数次后却发现根本无法探得哪怕一丁点记忆。
鹿辞眼看着记忆画面中的姬无昼屡次尝试未果,疑惑道:“是因为他死得太久了么?”
姬无昼沉吟片刻,道:“当时我也这么想,但后来回到人间大陆后我又试过几次,凡是婴孩,即使活着也无法探得任何记忆。我猜是因为他们尚未到能记事的年纪,所以哪怕是经历过的事也不会给他们留下记忆,自然也就无从探知。”
常人约莫都须长到几岁时才会开始记事,人们能记得的最早的往事也不过是幼年,从未有人能记起尚在襁褓时的过往,所以姬无昼会有这样的推测确实合情合理。
鹿辞知道,当时姬无昼之所以想要探那婴尸的记忆是想弄清他从何而来,毕竟他是那“瘟疫”的源头,若能知晓他的来处,或许还有继续追查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