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 下(73)
这低低的喟叹,随着那一缕朦胧的烟雾从他张开的嘴唇边渗透出来。
接着,他拿烟夹住抵在鼻梁上方,继续一个人自在吞云吐雾,那一头长发湿漉漉地搭在肩头,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了这一种花香和烟味,男性和女性,佛和魔不同角色交织在一起双重美态中。
当下,他仰起头,胸膛中澎湃,刺激,爽快,却也难掩那越想越压不住的兴奋狂热,任由身体一下砸入了水下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口中一点都不知道收敛一点的笑声,就像是洗刷了心中多年的痛,辱,恨。当他重新从跪在地上的失败者状态一步步依靠他自己站起来,他才是找到了真正的,全新的自我。
而想到这里,浴缸中落下来地上水花溅的更厉害了,可一个人在浴缸里玩的很开心的疯子却不在乎。
因为他现在这副照个镜子欣赏自己并都能陶醉成这样的模样,才是真正的他自己。
可不得不说,此时此刻他也很开心,并开心到完全自恋着迷于这一切。
因为现在的他不仅能无所顾忌地躺着这个浴缸里看着自己,并将手一路下滑抚摸过自己的一切,更像是并不介意镜子会反射到什么般,完全地欣赏着自己现在强大而不可被击败的模样。
可谁让他就是很喜欢,并且非常喜欢自己现在这样呢。
他不止是跨过了又一次欲毒被打败的劫数,并且已经完全接受了当下的面貌,回到了过去的狂傲,而且彻底爱上了自己现在这副样子,甚至更爱现在的自己。
这种完完全全地自我热爱又陶醉于当下自己身体一切的强烈精神快感。
令他在之前那场‘痛’的欲望中,都能一路横扫所有地狱追杀者,并终于找回了前所未有击败一切不可击败时的爽快和自信。
也是这么想着,为了能看清楚镜子里自己的样子,顾东来先从原本的趟姿坐了起来,又整个人半趴在了浴缸边缘。等他用下巴抵着手臂歪头,嘴角愉悦地翘着的顾东来这才拿一只手手擦拭着镜子上的水汽。
接着,已经像这样起码照了一两个小时镜子,却一点没累的顾某人这才对着后腰上那朵被水冲更显颜色鲜艳的莲花疤痕被他用手摸了下。
这个腰背朝着镜子微微挺起,双腿后抬的姿势,略有些不太好形容。
可现在正一个人呆着的他眯眼趴着的却一点无所谓,拿手绕过腰,又触碰着自己后腰上的莲花疤痕,还往镜子里照了照。
这朵莲花,按照他一贯的个性,他肯定是根本不可能留下这种身体上的缺憾。
但因为当初他觉得留着还挺好看的,所以那时候他才没想法弄掉,而是一直保留了下来。
他就是喜欢好看的东西,所以只是觉得好看就留着这个理由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这种只要懂点佛门常识,就一眼会看出这到底是什么的疤。最好还是先不要让有些不该看到的人看到,否则不止是给现在事还办完的他添事端,还有其他未知的麻烦存在。
“……啧。”
当下,看着那花洒中的水流从上方像下雨一般落下,并沿着这兀自思索陷入的长发自恋狂的嘴唇,脖颈和胸膛一点点滚落,将他整个人从血腥屠戮中暂且释放出来。
在浴缸里躺着,摸着自己那个莲花疤痕的顾东来也从愉悦中,重归烦躁地抿了抿唇,又闭眼绷直肩头朝着上方发出了一声低语。
“真麻烦。”
这三个字,捂着眼睛朝上方看着的他扭头看着一边说的很低,却也似乎真的有被烦到了一下。
作为一个什么事都喜欢直来直往的人。
顾东来这种人是真的很讨厌一切感情用事的人和事,以及不能用一场最直接的胜负来解决还要拖拖拉拉浪费时间的问题。
因为,恰恰是不能用武力来简单解决的事,对他这种人而言才意味着很麻烦,真的很麻烦。
而那些曾给他带来心中诸多不痛快的事,现在提起来,估计对已经成佛了的有些人而言可能也已经算是没大不了的东西了。
可就是从这个转折,使后来他身上的一切在那之后都经历了一番巨变。
他曾经把这些事迁怒于个人,陷入过,哪怕今后自我毁灭也要拉着那个人一起死的莫大仇恨中。
然而那么久了,他也早就不至于像当初那么偏激短视了。
因为他要是都这种时候了,还一直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记着,反倒显得已经和对方又一次并肩携手过一次的他在大是大非前心胸狭隘,没有那个人做人超脱坦荡。
而的确,在佛魔众人即将面临的生死面前。
这点小的甚至不能算什么对身体造成过正经伤害的事,只是……某种双方作为发泄一方和被发泄一方的破事,根本不值得一提。
这世上更有大把的人,每天都可以随便和不同的人去发泄和被发泄。
人都不会把这种事当一回事。他一个已经不把佛和魔,男和女,正和邪这些放在眼里的强者怎么可能还能真的一辈子都不学着去放下。
他不是那种想被人看穿曾经不起眼狼狈的人。
所以干脆,这件事之后就彻底给了断算了,难倒这世上还有什么人和事,现在能难得了他么。
他可是顾东来。永远……别想让他向任何一个人低头,这根本不可能,就算是最后一个欲毒,还有那接下来必定横扫恶佛的真正殊死一战,他也自有办法,根本不用在乎任何人。
他绝不低头,绝不。
也是这心中种种划过的念头,使手臂撑着浴缸一侧的他再度不悦地睁开了眼睛。
而当他心里彻底思索明白这一点,又再次看向眼前的镜子里,一时间只见那浸透在一浴缸花瓣中的手臂和身体上的鲜花纹身在肌肉分布很漂亮,每一寸都让人想亲吻的胸膛起伏,连上面的每一颗水珠都令人不想放过,简直连他自己看了都要喜欢上这样的自己。
这一幕,也把以前就很自恋,现在更是一朝更是自恋完全翻倍了到达极致的长发魔头给取悦到了一下,当下收拾掉了心里那片刻的不开心,又一次一个人自娱自乐,完全不疲倦地照起了镜子。
“……佛母菩萨。”
“你现在哪里用得着和那种人较什么真,你就是世上最好,最美的……谁会不爱你,谁又能真正打败现在这样的你呢……”
“你这么完美,这么强大,自己杀出一条血路去吧,今后在这世上没有人会不爱你的,你根本谁都不用怕,你根本就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等一等,再等一等,很快你就能摆脱被你利用的有些人,然后彻底自——”
这一番自我赞美,自我迷恋的话,当深黑色的手指自上而下地摩挲着嘴唇上的水珠,躺在浴缸里的那个自言自语的长发疯子的脸上也眯着眼睛浮现出惬意快乐的表情。
可就在他这个‘自’,眼看还在嘴边。
某个在这个浴缸里呆了接近于两三个小时的魔头却在这时冷不丁地听到了外面的门被人单手敲了一下。
闻言,自恋到已经屏蔽外界一切声音的‘佛母菩萨’本人整个人一顿,下意识还举着手里的烟时,他口中那个要被他一脚踹开从此摆脱的人的声音已经在门口响了起来——
“已经快三个小时了,你到底在里面干什么。”
“顾东来。”
“……”
这一句话,门口站着的对方问的冷淡且漠然。
如果不是他在最后,还加了一个名字。这声音,简直就和曾经常年不来人世间,只呆在千年古刹对着他的佛一点也没人情味的那个人一样,冷的简直能把人给冻死。
而要是往常二人正常面对面,顾东来也不至于被他声音在耳边突然出现而吓一跳。
可就是这刹那,前一秒还说自己根本就不怕世上任何人的顾魔头已经下意识脸色变得古怪,又匆忙无比地一抬头,像是怕被门口的人发生什么般一下把手里的烟扔进了浴缸里。
他这慌乱中一甩手,那被他丢进水里的烟头已经一下熄灭,可因为很轻,那个砸进浴缸里的烟头紧接着,像暴露证据般浮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