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 下(189)
某位转轮圣王和只沦为他一个人奴隶的年轻佛祖这种相互之间的暴力宣泄, 今夜注定要在这一场水下的厮杀后而再度整晚纠缠在一起。
在那一下从上方跃入那黑色水下,发挥其绝对优势的顾东来这一番身体力行下, 他甚至没用三法, 就用他个人一次次从过往围杀中磨砺出来的可怕身手又一次赢了对方。
他很清楚,对方现在整个人伤的这么重,又没了那把佛刀, 根本不可能打的过他。
所以,在这种佛魔力量的暂且悬殊下, 他索性给了这个沦落到这个地方还敢对他高傲的太子殿下一点教训,而这也就造成了一拳下去, 对方原本那张佛门太子脸看上去更多了一分饱受虐待后的惨状。
“现在, 就给我爬着, 自己滚回你的笼子里去, 记住, 要乖乖听从你主人的话,可不要再惹我对你做出更多事,太子殿下。”
这一句命令, 一头白发的顾东来一个翻身占据二人主场, 居高临下单手抓着铁链说的像一个不可理喻的暴君。
他心底那一团膨胀嚣张的七分之一人格,主宰着七个人格下的这个不败君王的自己, 而这也是他如今为什么能这么强大的原因。或许,在迦楼罗和圣子眼中,现在的他就是这么一个危险又自负头顶的人, 所以平时才会根本每一个人敢来惹他。
而显然,顾东来既然亲口说了要给这位太子殿下七天七夜的‘磨炼’,让他一步步成为击败七佛的存在,也就说一无二真的把他当个沙包一样对待,利用完了就直接一把丢在地上。
从头到尾,他没对方定海这三个字再有一丝一毫的客气可言。
就只是贯彻他如今死身下性格中的这种公事公办,不对世上任何一个人留更多情面。
因为个人情感,在现在的这个他看来根本一文不值,而他把自己现在的冰冷和无情,完全地用在了对这个过去和他有着因果纠缠的人身上。
毕竟,他现在要的就只是赢,不仅是要让这个人接下来能一次次赢,也让他自己赢,其他的事他根本不在乎。可就在顾东来说完方才那些话,又低下头作势要把人弄回笼子时,他却不经意看到了这位一语不发太子殿下现在的模样。
“……”
那一刻,注意到对方脸上某种十分不明显的表情,转乱圣王下的顾东来正单手捋了一把长发站起来,却微妙地双手一顿。
他用自己没有正常人情感的眼睛从上方的无光处高高地落下在这个人身上,面无表情一点点打量着,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什么。
“你现在这是在不高兴什么。”
这一句,顾东来本人这么过分地故意开口问对方,摊开双手望着对方却一点没觉得内疚。
而不可否认,方定海现在真的被他整的有点惨。
不止是整个人已经被打的已经半死,连那总是漠然冷清的脸上原本的一点光亮好像都要熄灭了,他的眼角有点红,睫毛盖在脸上,这也令顾东来的心底一下闪过了一丝停顿。
他的心还是和个死人似的没一点正常人情感。
哪怕刚刚打人的是他,囚禁的也是他。但是他这种人,却还是有一种自己为非作歹也不需要愧疚的自以为是。
而这样的一幕,如果是放在很久以前,他们俩还是两个普通人,又一起身处那无忧无虑的龙泉山山中的时候。
那时候的顾东来如果看到这样一点哪怕是对方双手破皮的样子,他都会十分心痛,因为曾经他的一整颗心都牵挂在方定海三个字身上,就像是方定海也永远在乎顾东来一样。
无数个日日夜夜,二人躲在无人的山林中快乐地谈笑对视间,双手牢牢抓住对方的他们眼中只有彼此,不止是情爱,也是朋友,是挚交,是内心的一切救赎,情深义重,一片赤忱,放在那年他们情谊深厚时并不是一句假话。
可现在,他既没心,也没情。就算是要立刻一不高兴杀了谁,眼前这样一个残酷无比,望着自己的奴隶露出挑衅神情的白发男人都不会有任何动容。
因为唯一能使他产生动容的,就只有一个人身上的无穷无尽成就,利益和脚踩一切的力量,只有这些东西才能打动此刻的顾东来,正因为如此,白发男人也从方才那短暂的回忆中抽离出来,又用一只手拍了下对方一边侧脸道,
“别告诉我,你现在是内心受伤所以祭奠你死去的情爱,还是怀念你这一辈子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太子殿下。”
这话说着,雪白色头发顺着二人的身体滑落下来,顾东来将手指下落凑近一点这位太子根本不会跳的心脏,又使二人的身躯以一种接近情人之间缠绵的状态开口说。
“是不是觉得我这种人真的很可恶,也没什么值得让人留恋的地方了。”
“如果你能这么觉得,简直再好不过,不过我也得告诉你,就算我对你的所作所为在你看来是那么地可恶,那这也和我现在做的事本身没有一点冲突,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人的行为对错只在于结果,而当那个结果能被达成,最开始对错就已经不重要了,这一点,我们不是早就看清楚了么。”
“……”
那一瞬间,某位一动不动的太子听清楚对方嘴里说的话,又被白发男人这时松开手一把放开倒下,这位整个人一声不吭赤从水里半挂着牢笼边缘的太子殿下身上都是流淌下来的淡红色血水也抿了抿唇。
他人侧躺着任由黑发垂散在黑水表面,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闭着一双眸子没开口。
一双哪怕平常拿刀都从来显得很矜持冷淡的手被反铐着,那惨白都是血的肩胛上血流不止,大概一辈子都没这么过,纤瘦苍白的一双手脚上铁链沉甸甸地勒住血肉。
那全身上下没有一寸地方没有落下的血痕也令他一头黑色长发下的面容越发冷,那已经失去淡色嘴唇和下巴也在蓄积着内心的什么。他的双手撑在地上,每一根受伤手指都发白,而这样的状态,已经接近于
这位燃灯太子情绪异常令人捉摸不透的一面了。
尤其,他现在全身上下痛的刺骨。刚刚在水牢底下,湿冷的水没入他的伤口,如果不抓住机会生存下去,眼前这个人绝对不可能给他留下一线生机。
可显然,他这种人也并不会有什么情绪变化,因为他是佛祖之身,并不有人的七情六欲。
虽然此时此刻,他的心情也确实没比真的比这个人说的好到哪里去。因为要面对眼前这个人,或许对他来说都远要比和外头一群人厮杀还要麻烦。
毕竟,他不是个死人。就算他这一生再高傲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也不会不了解输赢和生死在眼前这场佛位游戏中本身的意义。
可也正因为他不是一个死人,他才会面对眼前这个人处在这样一种对抗彼此,甚至杀人般的状态,失去了平常的冷漠,陷入了一种常人的茫然中。
而曾几何时,他这种先天的佛祖之身是根本感觉不到的疼痛,更不会有情绪变化,可大概也是因为这种疼痛是眼前这个人带给他的,所以方定海才感觉到内心深处那一种骨头连接着心脏第一次开始麻木地疼的怪异感觉。
他知道,自己不该在这种情况下,因为眼前这个人的所作所为有任何感觉。因为对方并不是完整的那一个顾东来,所以对方现在的所作所为也就不能代表顾东来。
但是就在刚才二人那样宣泄暴力时,闻着这个人身上那种哪怕很淡却也熟悉的花香,以及二人时不时对视时对方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熟悉表情,他的心底却还是会有所感觉,有所触动。
佛祖为了一个人走下佛座。
放下自己的佛法去终于懂得情爱爱上了人,也就了解了从佛坠入人间的失真。
他身上的一切七情六欲统统都来自于顾东来三个字,在这世上,他谁都可以不爱,却只爱顾东来,在这世上,他只要顾东来,谁都可以不要。
在他一年半之前,走出大雷音寺的那一刻,他的心里除了这三个字,就已经再也容不下佛法和这个人之外的东西了。
然而,当他真的像个懵懂纯净,初入凡尘的少年一般把全部的真心都给了一个人,又花了那么久时间,去兑现他们二人曾经浪迹天涯也要一起的愿望,可到头来,这个人现在却用他的行动证明了,他现在只在乎他的个人理想,舍弃了情爱,再不可能和他一起做个寻常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