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 下(166)
“为了见到他,我不在乎。”
“为了他而死,我也不在乎。”
“因为这一切,所有人现在要一拥而上来杀了我,我更不在乎。”
这一句杀人前所说的话,就像是一句世上最疯狂的追逐和吸引。
霎时间,那白衣黑发的无名者身上说完狂风卷的那华色王佛愕然瞪目,可伴随着心中念诵,那一个巨大卍字状的梵文已经自年轻僧人一头向后飞扬的黑发从上方一下旋转着压下。
南无喝罗怛那哆罗夜耶!
南无阿唎耶!婆卢羯帝!烁钵罗耶!
菩提萨埵婆耶!
摩诃萨埵婆耶!
摩诃迦卢尼迦耶!
唵萨皤罗罚曳! 数怛那怛写!
南无悉吉栗埵伊蒙阿唎耶!
婆卢吉帝!室佛罗愣驮婆!
万佛受佛太子镇压超度,洗罪灭度的佛教争战史一夕之间使这座人间城市的所有佛弟子们都仿佛回到了四百年前的封魔战场上。
佛将!菩萨!罗汉!
佛国战场上杀戮的鲜血溅起在每一个僧人的面孔上,佛门每一个人在那一场佛位战争中牺牲了无数才换取了今日的佛教延续,却也在此时此刻再度将这种精神重见天日!
此时此刻,因为他之前故意为之地带着小火燎到处乱跑,留下自己踪迹的行为,半个龙江市的‘游戏者’已经都被他来回折腾了个遍。
不止是身后追杀他们的其他‘游戏者’,就连本来人才刚来,这会儿都在暗中观察这场佛位游戏的三方大佛阵营都被不远处这不明一切给惊住了,一时间纷纷深处城市各个角落共同发现了第一战。
可就在这种众目睽睽之下,那今夜第一个跑来突袭华色王佛的人却已经直接一把屠刀不过手地直接甩起向着半空飞起,并罕见地一次性分尸撕碎了他的佛躯!
这刺啦一声溅出大量鲜血在彼此脸上的一刀之凶之狠!
竟是在原地白色佛光的爆裂下,把一个四十二位佛一刀碎成了连僧衣都没剩下一片的粉末!
恐怖狰狞的血水从半空染红了他的身躯和白衣!他的睫毛,面颊上都是到处可见的从对方身上喷溅而出的佛血!可这一刀,恰恰是今夜第一战,也是今夜开启他在这场佛位游戏中参与者的第一刀!
“……”
而一瞬间几乎没给已经被永久性淘汰出局的华色王佛开口说话的机会。
打从听到他说自己有杀心之后,那说了要报复就是要报复,说了要杀人就杀人,根本说一不二的人已经一刀了结了自己的第一个对手。
这时,这一位一句话没说先以杀一人震慑所有人,更仿佛佛门杀神附体般的年轻佛祖才一身是血冷冰冰开口对还在自己手上,却已经吓得目瞪口呆的小火燎。
——或者说,一身是血亲口对着他眼前所有还在暗处试图围攻他们的其余八十八佛菩萨们说话了。
“之前我没有,但现在我已经有游戏资格了。”
这听来都十足强大冰冷又震慑人的话,着实令人看不穿这位心思冷淡无比的太子本人到底要干什么。
但不得不说,他这种人确实好像有办法去一力解决眼前这一场乱局,并且把所有追杀都吓得不敢再拿他怎么样了。
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一个人加入这场佛位游戏又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目的。
可也是这时,这个凭借一己之力挑衅了所有游戏者的佛门未知者才抬起自己那一只杀死华色王佛后已经染上了金色生死轮纹身的手背又来了这么一句狂到让人不敢相信的话。
一句如何让人甚至也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话!
……
“——!”
一刹那,天空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追逐战而掀起了风暴,在那中心地带的人还在以一人对抗所有追杀自己的游戏者时。
也是相同时刻,就在金色生死轮上方一团密密麻麻的光点集体围攻的光芒令人不由得被吸引住视线时,一个雪白长发的黑衣男人却也已经在暗中察觉到什么似的睁开了自己作为死者的眼睛。
“……”
他的手上还是拿着一朵白色佛花,可久久的,他的嘴角却没有一丝过去的笑容,只面无表情地落在这花上像个死气沉沉的真死人。
这一刻,他像个很久没走出死界的主宰者一般盯着那半空中的一切,却对于周遭那七种还围绕着自己,给自己带来分裂感的身躯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因为这七个被迫分开了的身躯,到底哪一个都不是他自己。
他从把自己从一个人分成七个,完成了真正意义上属于强者的灭度,却也不再是过去那个完整的顾东来,所以每当他做其中一个人时,他都找不回自己曾经身为顾东来的一切情感。
所以,这七个人对于他自己哪一个都不叫顾东来,他们都拥有自己的那一个面对黑暗的名字,却到底都不是顾东来自己。
可至于真正的他自己究竟在哪儿,白发黑衣下的男人却也第一次没有一个答案。而就在这时,‘他’感觉到不远处的云上出现了一个人。
那个人起初正在跑,而一夕之间按照他之前让迦楼罗所设下的乱子,整个龙江市所有还处在佛位游戏中的人也都全部被这一个‘未知者’所吸引了。
这意味着,这是一个不仅不怕死,还像是在故意制造什么乱子引起所有人注意的人。
这样的胆识和勇气,放在一群先前被死界追着跑的普通佛位游戏者本就罕见,因为在此之前,从没有人敢打破这种规则,更甚至,没有一个人敢跳出来主动送死。
所以,对于这一切,黑衣白发,旁观这一切的顾东来反而没继续做什么,反而是默认这一切的发生,又闭眼感受着生死轮上的这一场追杀围绕着那一个人的身后在继续。
可透过这一个映照着这一切金色生死轮,哪怕没有亲眼看到对方的样子,他却感觉到那一个人在用一种故意向他挑衅的办法去一次次打破规则,更甚至,他的耳边还一次次地响彻着这样从他自己心底和耳边升起的话。
“一个人,到底怎么做才能让自己快速地在一个群体中引起所有人的注意,并且让每一个人都不敢再靠近。”
“你只需要,亲手击败比你强大数倍的存在,就能引起他人对你的惧怕和尊敬,只要你敢去做,无论是成或者败,外面那些根本不敢像你一样去做的人自然就会怕你,不干再冒犯你。”
“而且,你不仅要做的果断,还要做的不给自己和别人留任何余地,让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你亲手做下的,最好要让每一个人的眼睛都亲眼看见。”
“现在躲在暗处的七佛他们都不敢做,你只要敢去做了,那即便你作为一个小火佛败了,只要你是站着败的,你也能赢得比七佛更值得令人仰视的尊严,你也远比他们从人格上强大。”
“在众生的注视下,只有勇敢的人,才将成就他自己。”
“因为,一个人要引起另外一个人的尊敬,根本不必要去追着任何人的脚步去寻找,只要你自己去一次次挑战并且赢得最终胜利,那么,无论是七佛,还是你说的那个人,他们也会自然而然地注意到你,因为强者身上的光芒是挡不住的。”
“而真正属于两个对手之间的角逐,从来都是一个人主动吸引对方而来,不是一个人被动追逐对方的脚步,只有把自己视作和那个人一样的平等之人,才可能赢得成为彼此对手的资格。”
这一霎那,就像是这一句话,一切却仿佛命中注定。
鱼找到了海洋,鸟进入了天空,国王和佛陀兵临城下,势要对彼此的心房发动一场僧俗之间的攻心战争。
耳边亲耳听着这样的话,伴着那从金色生死轮中的那一个的声音传进这白发黑衣的转轮圣王的耳中,他也终于在那从陌生心口闷闷地涌上的剧烈而真实的心跳中听到了一个声音——
“告诉他,我是方定海。”
“我要那个人自己来见我。”
“我要他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