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来 下(279)
“我所一生信仰的那位佛,从头到尾,他的名字只有四个字。”
“魔,佛,波——”
——“旬”
……
魔, 佛,波,旬。
这四个字一出, 众佛终于是因为同一个敌人而陷入黑暗无边了。
某个白衣菩萨说完不带迟疑地在西方战场上对手无寸铁的人大开杀戒。
他那鲜红擦过他的白衣溅在半空, 天色都跟着红了大半。惨叫。红色。世上最血流成河的惨状不过如此。
前后无援下,日月清三人,以及阿弥陀佛的生死顿时陷入未知。
可一旦他们真的死了, 这场好不容易支撑下去战局将彻底沦陷,可现在唯一还没有‘现身’的一个不确定因素, 却好像还没有一丝一毫踪迹。
【10.燃灯太子】↑
“……”
半空中,属于他第十位的那个位置还在发光,但燃灯太子却在这种关头好像真的弃整个佛门于不顾了。
都快一天一夜了,西方,北方, 南方三个战场都不见他的人影。
那个佛太子这一次好像真的在第六轮中不见了。
可他为什么唯独在这种最后关头不出现?他此刻到底又一个人去了哪里?
难倒他真的成了一个困在红尘情爱中, 终于放弃了僧人之心的凡人?
——这一个个问题, 是最让人内心探究的。
而不得不说, 他就算是人真的出现了, 他所要面对的,一边是已经丧失自我意识的阿弥陀佛一旦死亡, 彻底动摇佛教根本的局面。
另一边, 却还有他一直遗失, 没有找回来的小佛刀即将落入敌手的莫大风险。
那把佛刀里是一条众生性命, 更是他作为一个人人世间的骨肉。
他是佛太子, 生来是心中无挂碍之人。
他这一生本来不该在历劫后留下尘缘,更不该因此有了血脉。
但我佛如来却在这一世对每个人都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不仅投胎到了一个人腹中, 还以至于让佛太子也做了凡人的父母。
他和一个人这一生因果纠葛,因这条多出来的命而从此扯在一起。
可如果他现在要为了去救下自己和一个人在这世上唯一的生命延续,放弃了西方战场,一旦阿弥陀佛度化失败,七佛无法归位,遭殃的就是众佛好不容易自由了的佛心。
他和一个人为救众生而活,是爱个人还是爱众生,所以这二者中任意一边的抉择都是困难的。
因为,这一面是人的情感,另一边是佛的责任。
究竟他是会去做一个人心中本身想做的,还是做一个佛生来应该去做的。
因果轮回,似乎这一次又把这个问题再度丢到了他身上,也把这个问题丢到了已经经历过前面一切劫数考验的他身上。
毕竟无论是清日月那一边,还是普贤那一边,他们都知道燃灯太子现在势必也处在一个他个人的抉择中。
他当初做方定海时,总是活在佛祖所教导给他的为别人而必须放弃个人的选择中,他一天都没有做出过自己的选择。
他从出生就必须做到一点,那就是方定海不是方定海,方定海只能做佛。
可方定海自己难倒从来就不能拥有真正的自我吗?
为什么他一定要为了他人而活。
为什么他只能按照因果,放弃他心中真正想要的。
为什么因果总让他必须为了选择而选择,为了慈悲而慈悲,为了放下而放下。
为什么主动权从来没有他所真正地把握?
如果慈悲是必须违背一个人的自我意识,才能做出的慈悲之举。
那哪怕救下其他众生,却伤害了世上唯一一个人的前提下,都不是真正的慈悲。
而他从千难万险中走到这一步,要是他现在真的从此开始为个人而活,根本一点问题都没有。
因为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从所谓道义,佛理,职责上胁迫,和要求燃灯太子必须去为众生怎么做。
因为属于自己的命,属于自己的仗到底都要靠他们自己,每个人也不可能无条件去指望任何人来救众生。
但情势危急,攸关众佛。
所以这场抉择,就成了这五轮佛位游戏给人的佛身所带来最结果未知的考验。
而不得不先回到另一头的小火燎所在,相比起眼前这场抉择所带来的麻烦,更引发人震荡的,反而还在于普贤不久之前亲口说出的话。
“可我该称呼你什么,师傅,方明想大师?药师?或者是七佛之一的……取得第二世佛位战争胜利的佛位第一琉璃王?还是魔王波旬的第三世转世呢?”
这话,普贤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大雨中,一双头一次真实显出茫然的俊秀眼眸内里反射出的是天空中的红色。
他的下巴挂满了雨水。
西方净土世界降下甘霖洗涤众生。
那一滴滴干净到没有被污染过一丝一毫雨水从他的指缝中一滴滴掉落,这让他出声迎接来人时,好似充满了一种见到什么时的真诚。
波旬…三世…波旬……?
雷电暴雨中,被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对话搞得惊呆了的在场人瞳孔剧烈收缩,更印出天空中那个白色佛光中一步步而来的身影。
“魔佛……波旬?”
这一刻,小火燎因为接近真相,心里不自觉涌上的那种要被死亡笼罩的恐惧而在不自觉发抖。
他是……真,真开始的腿软了,可这甚至不是因为他已经亲眼见到了那个魔王到底长什么样子。
而是因为他光是听到这个名字……都会身体下意识出现的反应。
要知道,波旬是谁,西天净土世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个人就像是对人,有对牛羊一样的屠宰支配权一样,他现在觉得自己现很像一头落入人手的牛羊,气都喘不上来,对这个屠夫怕的走不动路。
他怕的根本连逃跑都知道肯定没用……怕的整个脊背都像是爬满了冷汗,都呼吸都快喘不上来了……
如果不是怀中的小佛刀至今还在给他一份心安,他怕是早就趴下了。
而这更使得刚刚差一点就落入他人始终的红炎作为在场唯一对魔佛反应最大的当即就痛得倒了下去。
“呃啊啊!!!”
一双红色瞳孔收缩起来的红炎抱着头的样子让小火燎也急了。
“红炎王!”
因为,红炎此刻的样子比之之前他一次次主动追杀他们时狼狈可怕不少。甚至,他人一下子被打压的倒下时,文殊负伤惨重的人就在一边一动不动盘坐着。
这使得小火燎不得不咬牙用一条胳膊分别撑住一个,用自己小个子的把两个高大佛将都给顶住了。
“红炎……王,文殊……文殊菩萨……你们两个……可一定要……撑住啊啊……”
“你们俩……千万……可别一起倒下……”
小黑皮说着脸都涨红了,用手撑着二人背脊唤醒这两位大佛的意识时面孔扭曲了。
可红炎的肩头却再次垮塌下来,一旁的文殊菩萨也是紧闭双眼,气若游丝。
二人一个满头红发散下来,雪白健壮的半个身躯都是血洞。
一个梳着黑色高发髻,一缕拖在左下巴上的长发将变得灰白色的面容衬托的连打坐时的气息都没了。
过去世界尊佛菩萨二人一豹一虎,就像是一对丢盔弃甲,战死了的佛将。
从最开始双方争锋相对,不可击败的模样,成为各自身上都冰冰冷冷的两具尸体。
魔王不费一兵一卒,只以自相残杀的蛊惑手段就令这两位最顶尖的佛将一倒下了。
即便这两个佛将目睹了普贤一个人被围攻的前提下,他们俩都做不到睁眼去站起来帮他一把。
这对眼前情况来说却相当不妙。
这一是因为,作为佛国曾经的两大佛将,文殊和红炎两个人的相继倒下,只会令情况更加恶化。
仅靠普贤菩萨一人,一切或许真的凶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