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地动的时候伏悯成功护住了商琅,但是在第二次,两人都被埋到了底下去,伏悯因为及时地往上面跃了一跃, 这才没被埋得那么深。
傅翎听到他这么说,立刻倒吸了一口凉气。
丞相大人虽然平日里跟个没事人一样,但是谁都知道他一天三顿药, 又是个不会武的文人, 脆弱得不行, 如今这么直接被层层叠叠的重物给压在下面……
傅小侯爷在那一瞬间已经想好了万一看见的是丞相大人的尸身他要怎么说服某位情深意切的皇帝陛下别一时想不开去殉情了,就听见伏悯又道:“有马车撑着,他现在还安全。”
至少是没受伤, 只要他们早一点将人从底下救出来, 别让人饿着或是如何, 应当就无伤大雅了。
傅翎总算松了一口气, 但也没法指望着他们三个人去把这么多的东西移开或是如何,就只好让云暝先回城郊去寻齐尚,问一问人还能不能调动些亲族来帮忙,随后又问伏悯:“商相在此处,陛下呢?”
“不知,”少年这一席话却是让傅小侯爷刚刚放下没有多久的心重新跳到了嗓子眼去,“他与我们分开了,但应当不会在太远的地方。”
伏悯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还有点不太适应方才那么繁华的城池顷刻间变成如此废墟,寻了一会儿才找到了方向,遥遥一指:“应当在那一处。”
好么,这下子还得挖两处地方。
已经知道了人大概的情况,傅翎还是有些不安。
虽然说顾峤从小到大的气运都极好,他们先前在京都到处乱跑的时候,难免会碰上危险,每次小七皇子都能顺顺利利地化险为夷;如今他登基,傅翎也更相信他会是有天子气护佑的人,不会那么容易死在这荆州,但还是不敢去赌那一点的可能。
而且此番,还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原先他们想着从这里对朱家下手,同时赣州那边举兵控制住荆州的知州,如今却得随机应变了。
傅翎想着便觉得头疼,抬手按了按眉心:无论如何,今日总得先救出来一个,这等排兵布阵的事情,还是得交给这两个智多近妖的狐狸来,他们其他人……那位齐状元他了解不多,但他和子桑瑶还有那两个暗卫,是绝对揽不来这样的活的。
齐尚能带来的人不多,但能有一个是一个,当下商琅被困住的位置大概是确定的,傅翎便让大部分人来寻丞相大人,但也没忘了在周边搜寻顾峤所在。
不过皇帝陛下实在是被埋得太深,根本就听不见地面上的动静,只知道暂时是没再有地动发生,便松了一口气。
应当已是入了夜,也可能是因为在这底下被埋了太长时间,顾峤开始觉得身上发冷,忍不住又蜷了一蜷,不小心触及到腿上的伤,疼得“嘶”一声。
那伤口算不上浅,顾峤也不知道自己要在这底下待上多久,若是时间长了,伤口发炎,便更不好处理。
一想到这,他就忍不住叹气。
而在废墟之上,有齐家的人在帮着清理,周围还有不少尚且幸存的百姓在忙着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也顺便帮了他们这边,很快他们就听见了来自底下的轻响。
是有人在敲击那些木板。
傅翎顿时心中一喜,手上的速度一时间加快了不少,那一片废墟很快就被清了出来,随后就瞧见了一片衣角。
是件粗布衣裳的余料,东西完全掀开,里面露出的是个伤得不不轻的百姓,已经近乎昏迷,只有手上还在机械性地敲击着木板。
重见光明的时候,那人的眼皮动了一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意识稍有清醒,张了张嘴比出个“多谢”的口型来。
之后他们还寻到了不少如此的人,但几个人被救起来,都没有瞧见那金尊玉贵的丞相大人半点身影,傅翎难免有些心寒,甚至还又抓着伏悯问了一遍商琅究竟是不是在这附近。
得到的还是肯定的回答。
便只能继续带着逐渐累积起来的绝望往下收拾。
不过,虽然荆州的世家和官员实在过分,但是荆州的百姓大都还算良善,尤其是那几个方才被他们给救起来的,在得知他们还要救人的时候,受了轻伤的都在主动帮忙。
清理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不少,终于在又一块厚重的木板被搬开之后,一旁的伏悯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在下面。”
傅翎一愣,挥手示意人继续干活,然后转头看向那个除了问话的时候答两句之外就一直沉默寡言的少年:“你怎么知道?”
“我听见了他的呼吸声。”
傅小侯爷忍不住“嘶”了一声。
这一句话里面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伏悯不仅是听力非凡,这还是记住了自己主子的……呼吸?
关于验证,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就有一顶银冠的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正是丞相大人先前戴着的那一顶。
傅翎顿时心中一喜。
接下来是马车的轮廓,这马车倒也算是结实,在这一片废墟当中都能隐约看出先前的模样来,自然,那匹拉车的马已经被彻底压在了废墟下面,马腿被重物彻底压碎,傅翎瞧见了那血迹,心头一紧,随后听见齐家的一人惊叫起来:“下面有人!”
下面的正是商琅。
与伏悯说的一样,丞相大人此事除了身上沾了些尘土,长发因为发冠跌落而散在背后显得有些狼狈之外,身上当真是没有多少的伤。
看到人的那一刻,傅翎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就看着丞相大人直起身来,忽然一偏头,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
傅小侯爷顿时觉得自己今日为了这俩人简直操碎了心。
即使人此刻脸上还覆着面具,没有露出来那张祸国殃民的脸,这般瞧着也脆弱至极,傅翎生怕人咳出个好歹,也不敢随意触碰,就只好等人咳得轻些了,小心翼翼地试探:“可还好?”
“无事,”商琅仍旧蹙着眉,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听着便虚弱,但很快,等到他缓过来,就开口问道,“……公子呢?”
这个“公子”自然是专指的顾峤,傅翎听见人这般问,忍不住心虚了一下,没有开口答话。
商琅已经从他的沉默里面得到了答案,什么也没说,借了力站起身,看向傅翎:“劳烦傅公子,寻个地方,在下想要同公子商议一些事情。”
傅翎此刻对着这样病怏怏的丞相大人只能是有求必应,一颔首,吩咐了旁人跟伏悯去探其他地方,早日找到顾峤,便扶着商琅走到了个偏僻处。
“商相有什么话要说?”
商琅在下面埋得约莫有三四个时辰,已经不算短,虽说没受伤,但满是尘土,空间又逼仄,他多少有些呼吸困难,说几句话便忍不住咳上几声:“如今外面如何?”
傅翎听到他这样问,有些错愕,没想到商琅竟然没有去多关心顾峤如今的安危,而是真的将事情转移到了正事上来。
也不知道该说他冷静还是该说他无情。
“城郊那些流民已经彻底乱成一团,我进城之前让子桑瑶和齐尚留在了外面,想要控制住他们,但等到成功的时候,先前那些白粥基本上已经被那群人给舔食完了,之后他们还想要再求,不过子桑瑶杀鸡儆猴,没有人敢再轻举妄动,全都四散开了。”傅翎大致将他方才从齐家人口中听到的消息跟商琅重述了一遍。
先前他们从朱家那里偷来的粮食自然不可能完全是稻米,而且也不可能一日之内直接将全部的粮食给煮完,加上顾峤本就没指望着以他们几人之力把全部的流民给救下来,带过去的粥其实并不算多,他们也没考虑过后面的事情。
但如今全都变了。
商琅听着他的话,眉峰一点点压下来。
傅翎试探地问:“商琅可有什么好的主意?”
商琅对他这样的问询不置可否,只道:“寻救陛下之事,便劳烦小侯爷了。”
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劲,傅翎心头又是一跳:“那商相呢?”
“臣要去一趟赣州。”
“去赣州?你疯了?!”傅翎声音忍不住抬高些许——赣州虽然就在荆州之侧,但遂安府也不在荆州边缘,要过去还是要耗费上不少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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