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时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顾峤一下马车就去寻商琅,瞧见丞相大人从马车上下来,立刻笑着凑过去,拉住他的手。
商琅反握过去,一句话也没说。
顾峤瞧着他的样子不像气恼,心中便松了一口气,并行着随子桑瑶跟傅翎入了殿中。
子桑琼正候在那里。
兄妹两个的模样的确是极其相似的,甚至因为那容色太过秾丽,都显得这位南疆国主有些男生女相。
不过见到这第三位南疆的王族,顾峤也隐约明白了先前傅翎所说的。
南疆王族这群人,的确都有一副倾国绝世的好颜色,好认得很。
子桑琼瞧见他们几个人,目光飘过一圈之后落在了商琅身上,随后不明意味地笑了一声。
商琅眸色也随着一沉。
暗流涌动。
顾峤不明所以地侧目瞧了商琅一眼,却发现商琅也正敛眸瞧着他,便直接递过去一个问询的眼神。
王座上的人却没等商琅开口,率先道:“稀客啊,你这是舍得回来继承王位了?”
顾峤听见他这句话,一下子便明了,回想起来去岁花朝节的时候发生的那件事,顿时也跟着冷笑一声:“朕倒是差点忘了,子桑国主先前还派人刺杀过朕。”
子桑琼好像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顾峤一般,眉梢一挑,毫不退让:“既然知道孤想要杀你,还敢到南疆来,陛下可真是心大。”
“朕敢来,当然是笃定了国主不敢杀。”顾峤笑盈盈地放狠话,却不动声色地往商琅那边蹭,一副寻找庇佑的模样。
子桑琼又想冷笑,却见着商琅已经不动声色地将人给护在了身后,顿时觉着喉咙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磨着牙似笑非笑地看着顾峤:“南疆可不比京都,陛下可小心着点,别哪日被毒虫蛰了丧了小命,反倒怪到孤头上来。”
“朕观国主印堂发黑,近日最好也持稳些,不然一不留神死在自己王宫里,可不好看。”顾峤反唇相讥。
子桑琼沉着一张脸,指尖微动,一条红黑相接的小蛇“嘶”着声从他袖间爬出来,直盯着顾峤的位置。
顾峤看着那只拇指粗的小蛇,挑眉:“怎么,国主想靠着这小东西暗杀朕?”
“杀鸡焉用牛刀?”子桑琼伸手摩挲着那条小蛇,冷冷地盯着顾峤,“孤若是想杀你,随意放几条虫子就是了,还费得上孤的爱宠出手?”
“爱宠?”顾峤“哦”一声,然后弯眸笑了,“那国主可千万看好自己的爱宠,小心被朕做成了蛇羹。”
“不,还是算了,”顾峤一顿,脸上的笑更恶劣,“这小东西做成蛇羹还不够朕塞牙缝的。”
“顾、峤!”子桑琼被气得不行,甚至于直呼他大名,顾峤竖了眉,刚想开口,就察觉到商琅拽了一下他的衣袖。
顾峤到嘴边的话一下子憋了回去,偏头瞧向商琅,但后者也没有说什么话,开口的是子桑瑶。
“王兄,”子桑公主心平气和地开口唤住子桑琼,然后十分诚恳地道出来最残酷的事实,“南疆打不过大桓,若是大桓的帝王死在我南疆,不说别的,最近的荆赣二州的驻军就够南疆喝一壶的。”
子桑琼听着子桑瑶的话,像是一下子被人掐住了咽喉,顿时没了话,恨恨地在王座上顿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气不过,直接甩袖离开,离开前还不忘了放一句狠话:“孤杀不得,这南疆遍地毒虫可不论这些,陛下可莫要在南疆久留,出事了孤可承受不起。”
不欢而散,顾峤表面上瞧着没放在心上,跟傅翎还有子桑瑶聊得开开心心,到了夜里却是越想越气。
第无数次从床上弹起来又被商琅按下去之后,顾峤实在是忍不了:“你别拦我,我今夜就要去手刃了这个狗东西!朕长这么大还从没受过这委屈!”
“陛下,”商琅叹气,难得重新捡起了这个称呼,“今夜你若是把人给杀了,明日登上南疆王位的恐怕就是臣了——阿峤想看着我被困在南疆王都当中么?”
“凭什么让你继承王位?子桑瑶不才是嫡亲公主么!”顾峤蹙着眉。
南疆王位的承袭不论男女,只问嫡庶,商琅同他们也就只是表亲,顾峤怎么也想不明白子桑琼为何要想着让商琅来承袭王位。
“子桑瑶那性子,自然不可能接下这糟心事,”商琅轻叹一声。“加上她本身在南疆便权大,要强压着我上位,并非难事。”
顾峤满脸的郁闷:“那朕不杀他,跟他打一架总行吧?”
商琅没想到人会气到对“打子桑琼一顿”如此执着,不由得失笑,温声开口,并未阻止:“南疆的确毒虫遍地,陛下万事小心。”
顾峤本身都已经做好了继续被人劝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商琅竟然没有阻止他,顿时眼前一亮,搂着人脖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之后,就快活地带着杀气地出了门。
他们住的地方离子桑琼的寝宫不算远,顾峤很快就摸了过去,半点没有拖沓,提剑直奔内殿。
子桑琼这个时候也没有就寝,一听见响动,二话不说直接甩出几条蛊虫去,顾峤在半空中截了,将那几只虫子削成两半,沾了满刃的血冲向子桑琼。
那些虫子显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顾峤剑刃上全都是黑血,这位南疆的国主好像除了毒之外什么也不会用了一般,娇娇弱弱地立在那里,顾峤生怕真给人打出个好歹来,剑也没敢奔着要害去,而是转了一个角度。
却没想到子桑琼反应会那么快,在这个时候又挑了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袖中那条小蛇直奔他来,圈住了他的手腕,隔着衣袖朝他猛地一咬。
顾峤脸色一变。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铺天盖地的毒虫。
暗自咒骂一句,顾峤也顾不上其他的了,动了内力一挥剑,将大部分毒虫逼退之后,从空隙当中跃过去,直接到了子桑琼近前。
那占满了黑血的剑向下半寸,压在子桑琼的衣领上。
那条小蛇还盘在他手腕上撕咬他衣裳,顾峤也顾不上,只冷冷地瞧着他:“国主这里可真是……‘五毒俱全’。”
“你们大桓不是最讲究什么君子作为么?陛下这夜里扰人清净的行径,可跟那劳什子的‘君子’半点边沾不上啊。”
“对你,要什么君子?”顾峤冷笑,剑尖下压,膝盖一屈一顶,直接让人摔在了那一片毒虫的尸体上面。
咯吱声听得子桑琼都牙酸,忍不住骂:“顾峤!你发什么疯!”
“看你不爽,揍你一顿。”顾峤丝毫不客气,甚至直接弃了剑,举着拳头就上。
子桑琼也不是个吃素的,紧接着就还了手,可怜那条小蛇,在两个人的拳脚相交的空当不知道被误伤了多少次,最后只能晃着晕乎乎的脑袋放下顾峤那被撕得破破烂烂的袖口,寻了个机会重新钻到了子桑琼袖子里。
等到子桑瑶和商琅闻讯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两国君主行容不雅地缠打在一起的场景。
尤其子桑琼用惯了毒,身体的硬朗程度远远比不上顾峤,后者又是可了劲地往脸上招呼,那伤得万紫千红的,不知道比顾峤好看上多少。
子桑瑶眼前一黑,直接伸手扶额。
商琅表面上瞧着比她要淡定些,只是下颌绷紧了,好一会儿,才轻唤一声:“阿峤。”
顾峤方才就已经听见了他们声响,只是场面实在是太尴尬,就僵着没动,眼下听到商琅喊他,立马从地上爬起来,跑到人跟前去,一伸手,露出来那千疮百孔地袖子,委委屈屈:“先生……”
少年的发冠都散了,长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青痕。瞧瞧这我见犹怜的模样,若非商琅知道是他主动来找子桑琼的麻烦,都要觉着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子桑琼当然不指望、也没那个脸跑到自己妹妹面前去卖可怜,只能阴沉着一张脸站起来,然后继续阴沉着一张脸整理衣裳。
子桑瑶挪到他身边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压低声音:“你这是怎么惹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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