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素环笑着拦住他:“你不是跑来躲清静吗?怎么又跑走了?这里再烦也就一张嘴, 难道还抵得过前面的千军万马?”
傅希言瞟了眼寿南山:“以寿武王的功力, 说是万人敌也不为过。”
寿南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少夫人谬赞。若少夫人一声令下,便是千军万马来袭, 吾一人足矣!”
“哦,”傅希言突发奇想,“那我若是让你揍你们家少主一顿呢?”说归说,眼睛绝不左右乱瞟, 非常执着地盯着寿南山,仿佛自己的这个问题与现场第三人无关。
仿佛无关的裴元瑾依旧淡然地喝着茶。
寿南山笑了笑道:“殴打夫婿这样的闺房之乐自然要留到洞房花烛夜, 岂可越俎代庖,仓促为之。”
……
自己来这里躲懒根本就是一个错误。傅希言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准备回房间度过一个清冷的除夕夜, 忽听寿南山道:“我一会儿便走, 少夫人只管留下来。”
傅希言扬眉:“走?去哪里?”他看向裴元瑾和虞素环, 他们都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显然早就知道了。
寿南山道:“出去处理点事。”
傅希言:“……”
小说里,这种对白往往发生在杀人或比武前夕。
他沉默了会儿,问:“安全吗?”
寿南山晋升武王之后,已经很少被人担忧安危,不觉一怔,笑道:“我乃武王,天下何处不安全?多谢少夫人关怀。”
傅希言又坐回来:“那你什么时候走?”
“若少夫人嫌冷清,我便多待一会儿,若少夫人想清静,我即刻启程。”寿南山怡然自得地说,“反正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我早一刻晚一刻也改变不了人的命运。”
傅希言摇头:“这话不对,人定胜天。”
讲完,又觉得这句话不如“我命由我不由天”来的酷帅。不过大过年的,气氛祥和,他也实在不好突然吼出这么一句狂霸拽的台词。
不由有些淡淡的遗憾。
寿南山却似领悟了什么真理般,丢下蒲扇,一跃而起:“少夫人说得对。我们修炼武道,本就是与天地争夺灵气,若不胜天,岂能破天!”说罢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
傅希言疑惑道:“他这是直接走了,还是一会儿还回来?”
虞素环熟知同僚的行事作风,解释道:“他晋升武王不久,心境尚未稳固,得少夫人点拨,有所收益,如今应该是办差去了。”
傅希言一时无语:“一句‘人定胜天’算什么点拨?”
像这种让人顿悟的高光,不应该发生在万众瞩目的文会上,他洋洋洒洒地写下一篇阐述社会主义价值观的惊世巨作之后吗?
现在这样,倒叫他没着没落的。
虞素环道:“武道我不懂,不如请少主解惑?”
裴元瑾放下茶杯:“他的心境离通明本就只有半步之距,你的一言不过恰逢其会,推波助澜。若没有你,或许待他看到花开花谢,日升日落,也能感悟。”
经过他的一番解释,傅希言反倒自我感觉良好起来,甚至有点沾沾自喜了:“我的一句话堪比花开花谢、日升日落这样的自然法则,简直是玉律金科啊。”
虞素环笑道:“那不知少夫人有没有话要对少主说?”
“我想想。”傅希言对着天空冥想许久,突然一拍桌,问裴元瑾,“你说,如果张大山是铁蓉蓉的人,他背后是容家,那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虞素环并不知道这其中的推理关联,不由讶异道:“想杀你的人是铁蓉蓉?铁蓉蓉和容家有什么关系?”
傅希言叹气:“根据目前的线索,铁蓉蓉很可能是宫中的容贤妃。”
虞素环面色微变,喃喃道:“所以,当初王昱夺位是借助了傀儡道。”
傅希言第一时间发现了她的神色变化,忙道:“虞姑姑你怎么了?”
虞素环吸了口气,仰起头,星光落在她的眼眸中,仿佛有星辰闪烁。她摇摇头:“没事,只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你们继续说,容家为什么要杀你?”
傅希言还想再问,裴元瑾已经将话头接了过去:“想知道,可以问一问。”
傅希言一惊:“怎么问?”
裴元瑾抬眸。
傅希言感觉到他发髻上那根火红的发簪好似闪烁了一下,瞬间想起储仙宫一贯的作风,顿时紧张起来。
“等等,不至于不至于。”
生怕裴元瑾一时兴起,就带着他闯皇宫、杀贤妃,傅希言忙摆手道:“也不一定就是容家。张大山只出手过一次,后面的陈文驹和诡影组织还不知道是谁的人,浐河那次又是南虞动的手……”细算下来,竟算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想杀他,“我这是没有唐僧的命,却要渡他的劫啊。”
裴元瑾不明白他为何要犹豫:“你不想知道真相吗?”
“可是人在皇宫里,傅家还做着北周皇帝的官呢。”他对皇权是没有这个时代人该有的天生敬畏,但遵纪守法四个字却深刻在骨子里。
裴元瑾提醒他:“容越在宫外。”
傅希言见他竟然起身,忙扑过去拉住胳膊:“大过年的找上门,这不是存心结怨吗?”
裴元瑾侧头看挂在胳膊上的人,淡淡道:“他派人杀你,不就是结怨么?”
傅希言劝说:“兄妹反目成仇的多了,妹妹是妹妹,哥哥是哥哥,钱都不放到一处花了,也未必一个鼻孔出气。要不等过完年,我们先送一份拜帖,把人约出来,在外面好好的聊一聊。毕竟找上门去,是人家主场,对我们不利。约到外面,我们人多,一拥而上,一人一拳,让他插翅难飞!”
此时虞素环已经收拾好情绪:“少夫人言之有理。你们现在赶过去,刚好是跨年,新年的开端为何要与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共度?”
她的话直击裴元瑾的要害,他想了想,重新落座。
傅希言再不敢提打打杀杀的话题,眼睛绕着裴元瑾看了好几圈,直到对方回望过来,才好奇地问:“你天天喝茶,是为了从茶道中寻求心境突破吗?”
裴元瑾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僵。
“这是有原因的。”虞素环不等裴元瑾开口,就凑到傅希言耳边,“小声”说,“少主小时候练武总是犯困,一天睡七八个时辰都没用,挨了宫主不少手板子,后来只好喝茶提神。”
傅希言说:“那现在他不喝茶的话……”
虞素环道:“可能还是会随时随地犯困吧。”
傅希言:“……”
一个随时随地睡得像不倒翁的裴元瑾,请恕他……想象得很快乐哈哈哈哈哈哈!
劲风突然刮起,一次性送走两个人。
裴元瑾一口气喝完杯中茶,清净。
*
大年初一开门炮,五点起床要红包。
傅希言守夜到子时,就匆匆忙忙睡了,然后不到五点,又急急忙忙起床,准备去向傅辅和傅夫人拜年要红包。虽说他现在收入不菲,但谁会嫌红包太多呢。
出门的时候,傅晨省也已整装待发,穿着新衣服的兄弟俩眼神交汇,不约而同地露出了财迷的笑容。
傅希言问:“你去年的贺词是什么?”
傅晨省说:“椿萱并茂,兰桂齐芳。”
听着就很高级。傅希言将话记下来,决定今年挪用。
然而,效果与想象中的略有出入——
傅辅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手,用一个爆栗子给儿子开启新的一年:“哪有拜年连自己一起夸的?”
傅希言厚着脸皮说:“整整齐齐一家人嘛。”
傅晨省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爹,这是我去年用的,是我告诉四哥的。”
傅辅更气:“你居然还抄袭你弟弟!”
傅希言继续厚着脸皮:“兄友弟恭,兄友弟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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