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没太意外,自从知道混阳丹的重要性后,他就猜到储仙宫会有后招,暗中监视已经是很温和的手段了。
傅希言平静地关上窗户,上床练功。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人吵吵,就没法好好休息。
傅希言下床,偷偷打开窗户一角。
梅梅和楚少阳站在窗户下方对峙,听只字片语,两人的主要矛盾是,一个想出去给公主买头花,一个说可以让下属跑个单。
最终拳头大的赢了。
不过那个梅梅实在彪悍,临走前,一个嘴巴子就冲着楚少阳的脸去了。
楚少阳后退,躲过,但脸色着实比这深秋的夜空还要黑沉,还要萧瑟。
他抬头看向傅希言房间的方向。
傅希言伸出两个手指,友好地弯了湾,表示“兄弟我懂你”,但看楚少阳怒气冲冲的离去背影,似乎并不领情。
*
深秋的朝阳来的一日比一日迟,傅希言不免又比昨天多睡了一小会儿才起。楚少阳昨日就通知众人收拾东西准备启程,傅希言下楼时,大多数人已经开始吃饭了。
傅希言在忠心、耿耿这桌坐下。
楚少阳带出来的这支锦衣卫,本就有一部分是原羽林卫的楚党成员,余下的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也有了初步交情,相形之下,傅希言三人便有些格格不入。
幸好傅希言作为一个资深宅男,从不介意被孤立,甚至有些享受在人群中独处的孤寂。
出发前,魏岗当着众人的面,特意将傅希言叫了出去。
傅希言不等他开口,就先认了个错,表示自己昨夜本想拜访,又怕瓜田李下,惹人遐想。
魏岗疑惑:“你一个小胖子,我一个老头子,怕什么瓜田李下?”
傅希言:“……是我肤浅了。”
魏岗说:“我教过你父亲,但你父亲帮我更多,我这次来,也算偿还一二了。”
傅希言识趣地说:“我一定将话带到。”
魏岗笑了笑,不置可否,但傅希言猜测,这是赞同的意思。
魏岗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信:“你们回去后,楚光若不肯处置张大山,你就将我的奏表交给三皇子,让他代呈陛下。”说是代呈陛下,其实是让三皇子出面给楚光施加压力。
傅希言见他思虑周到,自是道谢不已。
魏岗满意地点头:“你父亲的孩子,也算我的孙辈,总要有一份见面礼。”
傅希言看他又从袖子里掏东西,正要礼貌性地推拒,就看他摸出来一枚铜板。
……
这意思是,这孙子就值一文钱吗?
魏岗将铜钱托在自己的手掌上:“你记住这铜钱的图案,以后若在钱庄、当铺的招牌上看到,便可在每月逢三逢七之日的午时,以铜板为信物,买你想要的消息。”
傅希言仔细看铜钱,果然和平时用的不一样,上面的图案乍看像麒麟,仔细瞧又有些分别:“这是……”
魏岗说:“白泽。”
傅希言艰难地开口:“……不会和储仙宫有关吧?”
魏岗失笑道:“当然不是。送这枚铜板的人说,他只是为了更好的做生意。”
“您给了我,那您……”
“我这把年纪了,还能用几次,不如给你。”魏岗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我帮你是一时的,能帮你一世的唯有你自己。”
这话听着普通,其实字字珠玑。
傅希言有些感动地点头。
魏岗见他收下,松了口气说:“告诉你父亲,我欠的已经还完了。”
傅希言:“……”刚刚说的不是见面礼吗?
魏岗浑身都散发着说不出的轻松与快乐:“好了,去吧。”
见他实在没有回收礼物的意思,傅希言也只能接受好意,就是不知道他爹知道自己用一个铜板买回魏岗欠下的人情后,会不会气到吐血。
不过傅辅远在天边,这时候也只能任凭这倒霉儿子自由发挥。
他与魏岗相携回客栈,便有不少窥视、探究的目光扫过来。
昨日一场饭桌上的唇枪舌战后,敢对着楚少阳呛声的张大山沦为阶下之囚,从人物的食物链来看,傅希言无疑在这支锦衣卫小分队里短暂地登顶了。
楚少阳一改之前虚与委蛇的闲情,敷衍地告别魏岗,带着人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带来了收获也带来了损失的小镇。
傅希言骑在马上,忍不住往柳木庄的方向张望了一眼。
他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没多久,一头威风凛凛的白虎跟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也从柳木庄出发,向洛阳行去。
*
夜深,云更沉,似要下一场夜雨。
楚少阳带着人紧赶慢赶地回到营地,却发现大部队已经撤离,只有两个锦衣卫卫士等在这里报讯。
被留下的卫士原有些抱怨。张大山之前发信说楚百户找到公主,双方会合后就回来,可见有通讯兵。哪知他们回消息过去,却石沉大海。楚指挥使等之不及,才让他们留守。
不过他们当看到两只手被捆得严严实实,被两名卫士押送的张大山,便不吱声了,老老实实地禀告楚光留下的讯息。
当初公主失踪,三皇子压根没敢瞒着皇帝,当天就密报上去了,自然被好一顿训斥。皇帝给楚光下旨,人要找回来,抵达洛阳也要准时,晚一刻都不行。
其实这也很好理解。迁都之事,朝中至今还有反对势力,建宏帝虽是一言九鼎,一意孤行,却也背负压力。三皇子此次先行洛阳,受多方关注,稍有差池,那被强制压下的反对之声立马就会反弹而起。
楚光知道轻重,早想启程,偏生三皇子兄妹情深,想用截止日期的压力逼楚光卖力,非等到公主寻回的消息传来后,才肯拔营赶路。
幸好当初钦天监给的时间充裕,耽误了这么多天,竟还有希望赶上。
楚少阳当下也不敢耽误,原地休整了两个时辰后,便催促启程。这样披星戴月,日夜兼程,总算在楚光抵达洛阳的后一天,他们也赶到了。
新宫选址在洛河以北,三皇子和楚光已经带人在附近驻扎,准备后期建立洛阳卫所,一直飘忽不定的锦衣卫至此也算有了个落脚的地方。
不过楚光的好心情在听完楚少阳汇报傅希言和张大山的纠葛后,消失殆尽。
看着寄予厚望的侄子被情绪左右的面孔,楚光觉得自己之前放任他在官场自行摸索的教育方式有些欠妥。
他拍拍楚少阳的肩膀,等他平静下来后,问道:“你认为我想不想杀傅希言?”
楚少阳愣了下:“我们不是接到了……”
“我是问,你认为我想不想?”
楚少阳想了想说:“叔叔不想?”
楚光点头:“我若想杀他,何需如此麻烦,下毒,刺杀,机会多得是。他一个凝聚不了真气的真元期,我杀他易如反掌。”
楚少阳想说傅希言已经锻骨期了,又觉得在叔叔这个多年老“金刚”手里,也没什么区别。
楚光说:“胡誉帮过我,我可以留着以后回报他,只要我还是锦衣卫指挥使,总有机会的。我若杀了傅希言,便自绝于勋贵,从今往后,只能依附胡誉,做他背后势力的一条狗。”
他一直很清楚,与胡誉的合作是短暂的,扎根于勋贵集团,才是他的立足之本。显然,胡誉也清楚这一点,才会提出这样的条件,想拖他下水。
楚少阳有些迷糊:“可我们路上一直在刁难傅希言?”
楚光呵呵一笑:“这不也是一种变相的保护吗?”
这件事,他两头都有说法。
对胡誉,他可以说,想把人逼离营地,以便在外下手;
对傅轩,也可以理解为委婉的提醒。人受到刁难,自然会警惕起来,遇到致命危机时,就会比别人多一分保命的机会。
楚少阳:“那张大山怎么办?傅希言还惦记着五千两。”
对张大山这个人,楚光不屑一顾,脑子不好,眼色也没有。他是经过多日观察,才放心让他跟着傅希言出去。果然,张大山“不负所望”的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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