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这个家的环境看上去是真的糟糕,家徒四壁不说,堂屋里还放着一张十分不合时宜的床。
床上叠有枕头和被褥,应该每天都有人睡在上面。
曾夷和曾飞等人的目光在床上停留良久,直到宋殊禹烧好热水并为他们沏完茶,他们才迫使自己挪开目光。
他们看向桌上那几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摄政王亲手烧水沏茶,他们哪儿敢喝?有了那个胆子也不一定有那个命。
四人落座,都很默契的谁也没有伸手去碰茶杯。
只有对他们的想法毫不知情的周正伸出双手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心惊胆战了太久,他的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这会儿可算能坐下来喝口茶了。
可喝着喝着,总感觉哪里不对。
周正抬眼一看。
下一刻,他被齐刷刷盯着自己的四双眼睛吓得一口茶水呛在喉咙里。
“咳咳——”周正捂着脖子,满脸涨红,表情痛苦,“咳咳咳——”
还是宋殊禹在旁边问了句:“里长,你还好吗?”
“没……没事……”周正好不容易咳嗽完,一时连茶也不敢喝了,立即把茶杯放到桌上。
曾夷收回目光,轻飘飘地说:“周里长,我们有些话要单独询问他,你可否回避一下?”
“可以可以。”周正噌的起身,扭头就往屋外走,他是一刻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周里长。”这次是曾飞喊住了他。
周正匆忙的脚步一顿,讨好地回头:“大人还有何吩咐?”
曾飞说:“左右你闲着没事,那就帮忙把院子打扫了吧。”
“……”周正内心绝望,表面平静,“大人放心,我定将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
“去吧。”
周正逃也似的溜了,走后还不忘带上屋门。
屋门一关,原本气定神闲坐在长条凳上的四人火烧屁股似的弹了起来,他们自觉地站成一排,面色如土,大气不敢出。
同时他们心里也在悄悄揣摩。
摄政王看上去并无任何难言之隐,为何偏偏拖到现在才联系他们?
但他们不敢问,向摄政王提问无异于把自个儿脑袋摘下来当球踢。
相比他们的紧张,宋殊禹淡定得犹如在和几个老朋友拉家常,他坐到方才周正坐过的位置上,抬眼扫了一圈冷汗直冒的四人,开门见山地说:“我失忆了,目前只恢复了一部分的记忆,你们把我的情况详细说说。”
四人皆是一惊。
失忆?!
他们摄政王失忆了?!
*
作者有话要说:
第50章 争吵都是吸的柳玉的血
柳玉跟随两个衙差下了马车,进了衙门。
这会儿还没到开堂的时候,他要先去后面等等。
柳玉不知道衙差说的后面是哪个后面,他以为是审讯室之类的地方,结果跟着衙差弯弯绕绕地走了一路,最后来到一处有池塘有假山的小院。
衙差客客气气地把他请进小院:“等开堂了,自会有人来叫你,在此之前,你就在这里歇歇,桌上有新鲜的茶水和点心,你别客气,尽管吃。”
“好、好的……”柳玉真是受宠若惊,他做梦都没想到来一趟衙门的待遇会这么好。
见衙差要走,柳玉赶忙问道:“请问衙差大人,我姑姑他们在哪儿呢?”
“也在衙门里。”衙差对柳玉挤了挤眉,“他们那儿的环境可是好得很,你不用担心。”
桐溪县的县衙和其他地方的县衙一样,按照封建礼制修建,左文右武,前朝后寝,不仅有县长孙安康及其家眷居住的宅院,还有审问及关押犯人的前堂和牢狱。
衙门另一边的牢房里。
卢连才已经在这个阴暗、潮湿又逼仄的地方呆了两宿,来时的不甘早被磨平,此时此刻的他只想快些逃离这里。
比他更惨的是挨了板子的柳春华和卢召田,衙差的每一下都打得极重,哪怕没有把他们打死,也几乎要了他们半条命。
柳春华和卢召田各自趴在一张床上,面无人色,疼得连呼吸声都极其微弱。
昨晚有那么几次,卢连才甚至以为自己的爹娘要死了。
他半跪在柳春华趴着的石床前,两只眼睛已经哭得跟核桃似的,他又惧又怕地哀求:“娘,不如我们就认了吧,反正这么多年来柳玉他爹留下的屋子铺子都是我们在收租,大不了就当是把这些钱还给他了,总比在这里被打死好吧!”
说着说着,卢连才又忍不住哭了起来,眼泪鼻涕一起流在他那张脏兮兮的脸上。
卢连才素来爱干净,在家里让他帮忙干活都要又哄又劝地说上好久,可这会儿他什么都顾不上了,整个人像路边的叫花子一样,身上的衣服又脏又臭。
柳春华迷迷糊糊地听见自己儿子的哭声,吃力地睁开眼睛。
卢连才见状,哭得更厉害了:“娘……”
“你以为……现在的情况……还和我们想的一样吗?”柳春华每吐出一个字都格外费劲,她的嘴唇干得开裂,眼神涣散,过了好久才找回声音继续说道,“他们不止要我们……把屋子铺子和钱都给出去,还要我们……打上借条,今后几十年……都为他们卖命……”
说完,柳春华痛苦地闭上眼睛。
起初别说屋子和铺子了,她连一枚铜钱都不想给出去,所以她在衙门里大闹特闹,甚至妄想从那些无赖身上得到什么,结果现实给了她沉重的一击,她再怎么闹也闹不过衙差手里的板子,当那块重重的板子落下来时,她终于感受到了恐惧。
以前她欺负柳玉,对周正和其他为柳玉说话的人撒泼,现在她想故技重施,却忽略了衙门根本不是任她欺负的柳玉。
也只有柳玉才会那么久地忍气吞声了。
“娘,那我们怎么办啊?难不成我们就要一直在这里呆下去了?”
突然,另一边的床上响起卢召田虚弱的声音:“我们认了。”
柳春华猛地睁眼:“卢召田!”
“以前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说把柳玉他爹的东西据为己有,我听你的,你说把柳玉从家里赶出去,我听你的,后来你又说我们打死不认,我还是听了你的——”卢召田咬牙切齿,话里充斥着忍耐和愤怒,“柳春华,你自己看看,我听你的得到了什么?得到了几个把我打得半死不活的板子!”
柳春华一听这话也来了气,不仅能说话了,还能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娘!”卢连才连忙扶住柳春华,“你们别吵啊,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可惜卢连才的劝说不起任何作用。
柳春华的一张脸扭曲到了极致,她目光近乎恶毒地瞪着趴在床上的卢召田。
“少在这里得了便宜还装糊涂!你得到了什么?你说你得到了什么!你得到了十几年衣食无忧的生活,你得到了十几年不为钱发愁的日子,你得到了许许多多别人只能羡慕嫉妒却得不到的玩意儿!”
不知是柳春华的嗓门太大还是她的话太字字诛心,卢召田脸色一白,顿时没了声儿。
“卢召田啊卢召田,你觉得你很能耐吗?”柳春华两眼一酸,泪水就那么突入地流了出来,“你别忘了当初我嫁给你的时候你一无所有,连房子都是我爹娘留下来的,我跟你在一起,别说孝顺父母、抚养孩子了,我们自个儿都吃不饱穿不暖,要不是我拿了柳玉他爹的东西,要不是我把柳玉赶了出去,你能活得如此轻松?你的儿子能吃穿不愁还去书院上学?你做梦吧!”
“娘,你别说了!”卢连才忍无可忍地说道,“还不是你贪得无厌……”
“你给我闭嘴!”柳春华甩开卢连才拉着她的手,转向瞪去,“你以为你当少爷的钱都是怎么来的?都是我们一家人吸柳玉的血吸来的!”
卢连才浑身一震,脸无人色地望着柳春华。
“把屋子铺子和钱都还回去?还回去了你怎么当裕宴。你的少爷?你就得天天像柳玉那样书院去不了,给我留在家里洗衣做饭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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