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张婶子从手臂间挎着的竹篓里摸出两张用布包着的饼子。
她极其熟练地把饼子往柳玉手里一塞。
柳玉只觉手上一沉,低头看去,顿时有一阵肉的香味扑鼻而来。
“大肉饼子,甭跟婶子客气。”张婶子挤眉弄眼地说,“你吃一张半,那个人吃半张,合理分配,你别让他多吃啊。”
张婶子没给柳玉推拒的机会,挎着竹篓转身走了。
柳玉拿着肉饼回到家里,去卧房看了一眼。
宋殊禹还没醒来。
这会儿接近晌午,正是太阳最晒的时候,柳玉打算下午再去河边把这几天堆积的衣服洗了,左右没事,他想起了宋殊禹之前说的那些话,便将之前整理好了的药草拿出来。
一部分药草要卖给村里的郎中,剩下的药草则是那天宋殊禹帮忙挑选出来的药草。
柳玉按照宋殊禹所说把药草清洗干净后放到太阳底下晒。
挑选出来的药草不少,晾晒时直接占了半个院子。
为了不让散养在院子里的两只母鸡踩到药草,柳玉把两只母鸡都赶到了笼子里。
两只母鸡被困在各自的笼子里,小脑袋一转一转地盯着柳玉。
柳玉觉得有趣,蹲下身来,用手指隔着笼子戳了戳母鸡的尾巴。
母鸡被他吓得赶紧跳开。
柳玉哈哈大笑,笑完之后,他余光中瞥见了干草下面的一抹白。
他愣了下,接着意识到什么,打开笼门伸手进去。
果然在干草下面摸到了两颗手心大小的鸡蛋。
两个笼子共找出三颗鸡蛋。
柳玉把鸡蛋擦干净后放进垫了软布的竹篓里,看着里面的鸡蛋,他突然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回到院子对着鸡笼仔细观察了一会儿。
两只母鸡似乎长胖了一圈。
柳玉挠了挠头,心里真是奇了怪了。
以前费心费力地挖蚯蚓割野草喂给它们,它们不仅不长个儿,连蛋也不下一个,现在放养它们,反而又长个儿又下蛋了。
没等柳玉蹲在鸡笼前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外面又有人喊他。
他连忙起身,瞧见周正带着郎中站在他家的篱笆外面。
周正表情复杂,欲言又止了一会儿,对柳玉招了招手。
柳玉小跑过去:“里长,杨郎中。”
杨郎中的表情比周正还复杂,他把柳玉从头到脚地看了一遍,微微摇了摇头。
柳玉隐约明白了什么,心虚的情绪想遮掩都遮不住,几乎是直截了当地写在了脸上,他双手背在身后,沉默地抿了抿唇,
在周正开口之前,他不敢说话。
很快,周正就开口了:“听说你昨晚又把那个人带回来了。”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
柳玉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周正安静了下,叹了口气:“你都这么做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既然那个人留了下来,就让杨郎中帮他换一下药也好。”
柳玉有些高兴:“谢谢里长,谢谢杨郎中。”
周正没再说什么,带着郎中从院门进去。
换药不是一件小事,需要一定时间,柳玉把热水、帕子和剪子都准备好,见卧房里挤不下太多人,便打算去外面等着。
走到堂屋时,周正忽然喊住了他。
“对了,你家不是只有一张床吗?昨晚你们是怎么睡的?”周正问道。
柳玉如实回答:“我们睡在一张床上。”
“睡一张床?”周正皱眉,“短时间还行,长时间的话你们两个人都受罪。”
柳玉也有这种感觉,虽然昨晚他睡得很熟,但是一觉起来腰酸背痛,很久之后才有所缓解。
所以他不想一直和宋殊禹睡在一张床上,最主要的原因是宋殊禹还伤着,万一他睡着了不小心碰到宋殊禹的伤口就麻烦了。
“我准备攒钱再做一张床。”柳玉说,“到时候就把床放在堂屋,反正堂屋比卧房大,也用不着我们两个人挤在一个屋子里。”
周正点了点头。
再看他们所在的堂屋,其实在堂屋里放一张床非常奇怪,堂屋可不就是给人吃饭的地儿吗?在桌椅旁边放一张睡觉的床算怎么回事?
可这个茅草房里就这么两间屋子,除了卧房外,就只有堂屋能放床了,总不能把两张床都挤在小小的卧房里吧?
“也行。”周正说。
两人在屋外等待了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郎中出来。
周正进去问了一下,才知道宋殊禹不知何时又昏了过去。
柳玉想到昨晚宋殊禹的状态,倒没有多么惊讶,在他喊宋殊禹的时候,宋殊禹就清醒得有些艰难了。
可周正的脸色越来越沉重。
回到院子里,周正对柳玉说:“杨郎中说他身上的伤少说需要小半年才能完全愈合,你把他带回来,相当于养了一张只会吃饭的嘴,你可有心理准备?”
柳玉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点头说道:“我以后会更加努力干活的。”
周正:“……”
第18章 流言你早晚会后悔
“小玉啊,你是不是理解错了我的意思……”周正本想解释一下,可转念想到柳玉的现状,只好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唉,也好,努力干活也好。”
不然真就带着屋里的那个人一起饿肚子了。
周正抹了把脸,又对柳玉说:“估计里面还要很久才好,你下午有事儿吗?有的话就去忙吧,我帮你跟杨郎中打过招呼了,等他替那个人换完药自会离开。”
柳玉确实有不少事要忙,而且那些事已经拖了一两天,不能再拖下去了。
于是他点了点头:“我要先去河边把衣服洗了。”
“那正好了。”周正说,“我也要往那边走,我们一起吧。”
柳玉没有拒绝,他让周正在院里稍等一会儿,便跑进屋里拿上今天要洗的衣服,全部塞进背篓里,走时顺手把不久前张婶子给的肉饼也带上了。
不过他只撕了半张下来,剩下一张半都用布好好包着,并放在桌上装了鲜花的陶罐旁边——确保宋殊禹醒来就能看到。
回到院里,只见周正蹲在晾晒的药草旁边。
听见柳玉的脚步声后,周正拍了拍手,站起身来,指着地上的药草问道:“这些是什么?”
“是晒的药草。”柳玉说,“甄大哥建议我把它们晒干切开了拿去县上卖,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甄大哥?”
“就是那个人。”柳玉指了下屋子的方向,“他想起来了他姓甄。”
周正哦了一声,顺口又问:“是哪个甄字?”
柳玉想了想,随后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不识字。”
说到后面,柳玉的声音变小,扯着背篓绳子的手也攥得紧了些,目光下意识地集中在自己的脚尖上。
周正看着柳玉的耳朵逐渐染红,这才恍然地想起柳玉都年满十六了却还没去过一次县上的学堂。
想到这里,他讪讪地闭上了嘴。
近些年来县衙说是为了跟随国家的政策,大肆鼓舞各个村的人把孩子送到县上的学堂里念书,为此,还设立了一系列的奖励制度,比如在比赛中获奖者可减免一部分的学费以及多次在随堂考中拿第一者可获得县衙金钱上的支持等等。
因此,只要是有条件的家庭都会咬咬牙把家中的长子送去学堂里念一阵子书,哪怕没有念出什么名堂,能识几个字或者能背一段诗词也是好的。
玉潭村作为桐溪县附近发展得比较好的几个村落之一,把孩子送去学堂的家庭不在少数,其实条件更好的柳春华家,每年都把卢连才往学堂里送。
认真算起来,今年已经是卢连才去县上念书的第四年了。
然而和卢连才在一个屋檐下长大的柳玉连玉潭村也很少踏出过。
唉。
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虽然周正平日里经常偏心柳玉,但很多事到底是柳家的家事,哪怕他作为里长也不能把手伸人家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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