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真是菩萨心肠,买这么贵的东西只是让别人打发时间。”卢连才摸了摸手里的砚台,显然他很喜欢这方砚台,“话说回来,你买得起这些东西吗?笔墨纸砚和画本这些东西又不是市场上的白菜,几文钱就能买到。”
柳玉本想解释这么贵的东西他并非心血来潮说买就买,而是心里有了一些打算,才咬牙走进书肆,可瞧见卢连才把那方砚台死死护在手里,他还是换了个说法。
“连才,要是你喜欢那方砚台,我就不要了,这里砚台多,我再看看。”
卢连才立马说道:“那你再看看吧。”
说完,卢连才把手里的砚台放到木架上,并对伙计抬了抬下巴:“这个我要了,帮我包起来。”
伙计有些犹豫,但看柳玉已经开始看其他砚台了,也就没说什么,他抬手招来一个青年:“这位客官要了这方砚台,你帮他包好。”
“好的。”青年双手捧着砚台,“客官请随我去楼下结账。”
卢连才嗯了一声,刚走出几步,结果在余光中瞥见伙计重新拿了一方砚台递给柳玉:“这方砚台也卖得很好,我们书肆里就剩这一个了,价格是一两银子又两百文钱,若你喜欢,我把它一两银子卖给你,就当结个善缘。”
其实伙计是觉得那方砚台在他手里被抢走,实在对不住柳玉,加上柳玉长得怪讨人喜欢,左右这是最后一方砚台,不如卖个人情好了。
谁知话音未落,又是同样的手拿走了砚台。
“这方砚台只要一两银子?”卢连才喊住即将下楼的青年,“等等,我不要那个了,我要这个。”
这下伙计忍无可忍地把砚台抢了回来:“这位客官,凡事要讲一个先来后到,何况你已经定下那方砚台了。”
“我都还没付钱,怎么就定下了?”卢连才理直气壮,“而且你也没说这方砚台会便宜两百文钱,否则我就要这方砚台了。”
伙计再次被卢连才厚颜无耻的话噎住。
“总之我就要这个。”卢连才说,“帮我把这个包上,那个不要了。”
伙计正要开口,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怎么了?”来人是卢连才的同窗,“怎么吵吵嚷嚷的?发生什么事了?”
“赵哥!”卢连才见来了帮手,情绪高涨,“你来得正好,替我评评理,我不过买方砚台而已,这个伙计推三阻四,还让我讲究先来后到,难道这方砚台被人订下了吗?它就放在这里,为何我不能买它?”
“你说的是,这方砚台又没被人订下,你自然想买就买——”赵宜的目光扫过伙计身后的柳玉,话音陡然一顿,再张口时,内容完全变了样,“连才你怎么回事?连小孩的东西都抢?”
“……”卢连才震惊扭头,“赵哥?”
赵宜上前一步,对柳玉说:“你……”
话刚起了个头,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同时还有邵文鸿带着不悦的说话声响起:“你们挤在这里做什么?我找你们半天了。”
“邵哥!”卢连才当即抛下赵宜,跟遇到浮木的溺水人一般快步走向邵文鸿,“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卢连才添油加醋地说了方才的事,他满脸委屈,眼眶渐渐泛红。
别看邵文鸿平时经常欺负卢连才,但在关键时候他还是会护着卢连才。
“才几天没来,我竟不知菊香书肆的面子大到连客人都敢怠慢了,还是说来了个什么皇亲国戚要让菊香书肆把他捧着供着?”邵文鸿沉声说道。
一旁的伙计在看到邵文鸿时就怂了,怕把事情闹大,不得不解释:“卲二少,都是误会。”
邵文鸿冷笑:“有什么误会?你倒是说来听听。”
没等伙计说话,伙计身后的柳玉站了出来:“他想要那方砚台,我不要便是,没必要为了一点小事难为他人。”
把话说完,柳玉挡在了伙计前面。
“你又是谁?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邵文鸿话未说完,却先看清了柳玉的脸,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卢连才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就在他反应不及的时候,一把折扇敲在他的脑袋上,紧随而来的是邵文鸿的训斥声:“偌大的菊香书肆只剩一方砚台了吗?既然这方砚台有人在看,你就去看别的,非要在这里跟人抢,你以为你有理?”
卢连才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模样狼狈地用双手抱着自个儿脑袋:“邵哥?”
“别叫我卲哥。”邵文鸿说,“我没你这么丢人的朋友。”
“邵哥!”
“就算你叫了,我也不会违背道德和良知站在你这边。”
“……”卢连才跟做梦似的,他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了这个地步。
可仔细想来这一幕幕太熟悉了。
村里的人不就是这样偏袒柳玉的吗?光是看着柳玉无辜好看的外表,就恨不得把胳膊肘拐到柳玉身上去!
他娘说得没错,柳玉和他爹都是惯会卖惨的主儿,长着一张不谙世事的脸,做的全是狐狸精才会做的事。
还有柳玉他爹,指不定就是靠着自己的脸和诡计才勾引到了京城里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
卢连才眼眶红得吓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可他什么都不敢做,只能眼睁睁看着邵文鸿换上一脸和善表情后走向柳玉:“小兄弟,我对砚台熟悉,你要买砚台的话,我给你推荐一下?”
柳玉不知邵文鸿的态度为何发生这么大的转变,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种转变让他感到非常不适。
他看了眼脸色发青的卢连才,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想说,转身对伙计说道:“有劳小哥帮我把这方砚台包起来,另外我还想买一支笔和一些宣纸。”
“好的好的。”伙计早想离开这块是非之地了,忙不迭地点头应下,“客官这边请。”
柳玉跟着伙计逃也似的走掉后,邵文鸿和赵宜仍旧站在原地,目光向着柳玉背影消失的方向。
半晌,邵文鸿收回目光,即便被柳玉无视,向来心高气傲的他也没有太过气恼,反而偏头问赵宜:“这不比书肆老板的小女儿更赏心悦目?”
赵宜跟着邵文鸿混了多年,一下子便听懂了邵文鸿的言外之意:“卲哥不追上去?”
“嗐,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来日方长。”
邵文鸿说完,视线转到卢连才身上。
卢连才缩了缩脖子。
好在邵文鸿并未再说什么,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卢连才松开已被攥出褶皱的衣服,脸上蒙了一层汗水,他又不是无知小儿,怎会不知邵文鸿在打什么主意?
邵文鸿不仅喜欢女人,也和他一样喜欢男人。
当初他被卢召田毒打了好一顿又跑去上吊自尽才逼得柳春华说出柳家的秘密,夫妻俩勉强接受他喜欢男人的事实,即便这样,他仍旧藏藏掖掖、生怕暴露。
反观邵文鸿就大方得多了,从不掩饰自己喜欢男人,听说邵文鸿去京城找亲戚时还光顾过伶人馆。
邵文鸿最喜欢柳玉这种长得白白嫩嫩的少年了。
卢连才心想。
柳玉,你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
柳玉买了一方砚台、一支毛笔、一沓宣纸,除了砚台稍贵一些,另外两样都挑的最便宜的款,一共也要将近两吊钱。
至于书籍和画本,就更贵了,哪怕柳玉挣了八吊钱,随便买一些都能花个精光,犹豫很久,他还是把选好的画本放了回去。
以前柳玉没什么想法,现在亲自买了这些东西后,才懂得什么叫穷秀才、穷书生,难怪村里的人都说供一个读书人能供到倾家荡产,多一张干吃饭的嘴不说,念书的学费和笔墨纸砚的花费着实吓人。
离开书肆,柳玉又去第二集 市逛了逛,买了一些肉菜后才回到老位置,等了一会儿,就见毛胜赶着驴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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