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清楚。”罗伯特看向河边,两匹马正互相亲热地蹭着对方的脖子,“也许一开始我只是对您怀着忠诚和友谊,可到了后来,友情当中就沾上了些其他的东西……”他的脸有些微微泛红,“当您成为国王之后,我才发现,我无法想象您牵起其他人的手走进教堂的景象……仅仅是想象一番都要把我逼疯了。”
“您还记得我中毒的时候吗?”国王问道。
“我记得。”罗伯特的声音变得低沉。
“那时我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国王回忆着自己在梦里见到的景象,那遮天蔽日的红白两色玫瑰,像是海啸一般朝着他奔涌而来,梦里的他几乎要无法呼吸了,“我感到自己也许永远要被困在那梦里,或许那是前世,或许那又是来世,我也不清楚……直到我听见了您的声音,就像是一把利剑一样,梦神的帷幕被硬生生地撕开了。”
“我没有回到前世,也没有走向来世,而是留在了这个世界里。”国王抱住了罗伯特的脖子,“因为这世界里有你。”
他主动地吻上了对方的嘴唇,这个吻与罗伯特的吻相比显得小心翼翼,却又带着君王那不容置疑的权威。
“如果命运要夺去我头上的王冠作为回报,那就拿去吧。”一吻结束后,国王有些气喘吁吁地说道,“我愿意用一百顶最尊贵的王冠,来换取刚才的这一个吻。”
罗伯特的嘴角微微向上翘起,他再次将国王揽入怀中,这一次亲吻直到两个人都呼吸不过来时方才停止。
“那么我就再送您一个。”罗伯特大笑了起来。
两个人互相依靠着坐在草地上,看着太阳缓缓从东边升起,阳光穿过茂密的树林,被一颗颗高大的橡树组成的剃刀切割成一条条金色的带子。
……
从多列亚上将所在的旗舰圣·马丁号的位置看去,不列颠舰队像是一道橡木构成的长墙,挡在西班牙舰队的必经之路上。整只不列颠舰队从北到南绵延将近十英里,组成一个巨大的新月形,似乎要将猬集一团的西班牙舰队整个包围起来。
“他们占据了上风向。”多列亚上将喃喃地说道,圣克鲁斯侯爵注意到老上将的手腕正在微不可察地轻轻抖动着——又一个不祥之兆!他的心里飘过一丝阴云。
“我们快进入他们的火炮射程了。”圣克鲁斯侯爵提醒道。
就像是在证明侯爵的话一样,一艘不列颠战舰的船头处冒出了一缕白烟,过了约半分钟的时间,一根巨大的水珠从西班牙舰队前方两三海里的水面上冒了出来。
“那么,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了。”多列亚上将叹了一口气,“这将是决定海神的冠冕花落谁家的时刻。”
“您的叔公击败了土耳其的海盗王海雷丁·巴巴罗萨,您也能战胜英格兰的海盗王约翰霍金斯。”圣克鲁斯侯爵鼓励道,“西班牙战胜了新教徒,战胜了土耳其人,战胜了摩尔人和法国人,没有我们不能够击败的敌人,无论是在海上还是陆地上!”
多列亚上将点了点头,像是换上了一副面具一般,他的脸上扫去了刚才的颓唐,重新挂上了人们曾经在伟大的安德烈亚·多列亚脸上曾经见到的那种坚毅神色。
“舰队进入战斗准备!”他朝着甲板上的信号官大声命令道。
第224章 无敌舰队之战(下)
在不列颠舰队的正中央,小山一样高大的旗舰“不列颠尼亚”号,在海面上平稳地行驶着,所有的船帆都放了下来且兜满了风,在她的四周,抢到了上风向的不列颠舰队正向着挤在一起的西班牙人直扑过去。
这一天的清晨,约翰·霍金斯爵士很早就起了床,他乘坐着一艘小艇在正在开早饭的舰列当中穿行,大声向每一艘战舰上的船员和军官们加油打气。在巡视结束之后,霍金斯爵士登上了舰队的旗舰,很快,“不列颠尼亚”号那像是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立柱一般高耸的桅杆上就挂上了旗语——“英格兰期待每个人恪尽职守”。
上午十点半,西班牙舰队的帆影终于出现在了远处的海天线上,到了正午时分,西班牙舰队和不列颠舰队的前锋开始交火了。
西班牙舰队缩成一团,像是一个巨大的乌龟壳,只求保住舰队安然穿过海峡;不列颠舰队的部署则恰恰相反:整只舰队被分成三部分,由北到南摆成了一条极其长的新月阵型。北面和南面的分舰队各拥有六十艘左右的战舰,而霍金斯爵士则亲自在中间率领最强大的一百艘战舰,和西班牙舰队迎头对撞。不列颠舰队的部署清晰明了,就是要用更少但更优良的舰只,封堵住西班牙人的全部前进路线,绝不让他们顺利通过海峡。
风向的改变让西班牙舰队手忙脚乱,措手不及,而对于不列颠的水手而言,在这样的天气里行船,就像是在风平浪静的池塘里划船一样。舰队的队列依旧井然有序,就像是在港湾里锚泊时一样壮丽而整齐。
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六月中午,两只基督教世界里最庞大的舰队,在风和上万只划桨的推动下,在空中拖着白烟的冰雹般的炮弹当中,在火枪发出的铅弹和弓弩手射出的羽箭当中,互不相让地撞在了一起。无数的战舰挤在海峡当中,连风和大海都因为这些沉重的巨无霸而感到不堪重负。
“不列颠尼亚号”像是一座巨大的海上城堡,她一马当先地冲进了西班牙舰队当中,船上的一百多门火炮,像是巨人阿尔戈斯的一百支眼睛,因为火药的燃烧而发着红光。刺鼻的硝烟气味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笼罩在杀的难解难分的两只舰队上方。烧的通红的炮弹四处横飞,将路上遇到的倒霉鬼打得血肉横飞,而当炮弹最终打进船舱的木头当中时,飞溅出来的木屑又像是一根根匕首,深深地扎进离得近的人类躯体当中。
火枪手和弓箭手站在他们的岗位上,朝着对方战舰上的敌人开火,就像是城堡里的守军。只不过城堡的守军的战位是在高耸的石头塔楼上,而这些勇敢的船员的城堡,仅仅是木头搭成的舰船,漂流在大海上,城堡并不容易垮塌,而船只也许下一秒就要沉入海底。
不列颠舰队原本打算和西班牙人一击之后立即脱离,在一个较远的距离利用自身的火炮射程优势打击西班牙舰队,然而越来越大的风浪却让两只舰队的阵列变得犬牙交错,战斗成为了一场彻底的混战。但在这场混战当中,不列颠舰队的技术优势依旧得到了充分的发挥,火炮的射程远也代表火药量装的多,火炮的威力就大。不列颠火炮射出的炮弹,打在西班牙战舰用劣质木料赶工而成的船板上,就像是撕开一张纸一样,将船板打得粉碎;而西班牙战舰的许多老掉牙的火炮,发射起来就像是老太太的喘息一般,有气无力的炮弹打在不列颠战舰的船壁上,就像是网球一样被轻易弹开,只在被击中的地方留下一处黑色的凹陷印记。
战斗进行了不到半个小时,许多战舰上就已经血流成河。在伤员凄惨的呻吟声中,黑色的鲜血在甲板上流的到处都是,它们甚至沿着木材之间的缝隙渗透下去,从下面舱室的天花板上一滴一滴的向下滴落。那些发射火炮的炮手们用手抹去自己额头上的汗水,却在自己的手上看到了暗色的血迹,直到这时候,他们才会注意到,自己的头上刚刚下起来了一场血雨。
为了防止船员们被滑倒,大量的沙子被倒在了甲板上以吸干这些令人作呕的血迹。金黄色的沙子吸饱了血,也变成泥巴似的暗沉黑色——死亡的颜色。
约翰·霍金斯爵士被一颗滚烫的弹片打伤了,这颗从某个西班牙火枪手的枪口里射出的子弹,打在“不列颠尼亚”号的桅杆上,裂成了碎片,而其中的一片恰好有足够的动能打碎站在桅杆边上指挥的霍金斯爵士的肩胛骨。
“看来从今往后每次下雨的时候我都要诅咒那个开枪的西班牙人了。”当医生为他取出弹片时,霍金斯爵士疼的满脸是汗,但依旧用惨白的嘴唇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用玩笑的口吻调侃起来,“这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个西班牙人,至少那个鬼地方的雨水可没有这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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