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嗡嗡恼人的声响再一传来便被厉执裹挟强厚内力的一吼震得碎裂,满山脚的草木枯叶如刀刃扑向四周,猝不及防将前方吵闹不休的几人割得鲜血淋漓,倒地哀嚎。
就在厉执又一道有如毁天灭地之势的掌风刮向正欲出手的魏渊淳之际,忽逢面前深彻透骨的凛意,不待他抬眸,血红眼底已映出咄咄的寒光。
厉执一动不动,像是魂魄都被封进了那柄横在颈前的紫微七斩。
“司掌门果真深明大义,”眼见司劫这回并未相护,魏渊淳松一口气般,又与肖青山等人对看一眼,稍作思忖道,“不过若是司掌门念及夫妻情分,我们也不为难,接下来就将他交给我们——”
“呸!”隔着茫茫剑锋,厉执与司劫相望片刻,猛然移开视线啐了一口,“我跟他有个狗屁的情分,对,我就是你们痛恨的九极教魔头,强迫他同我结契,又拿臭小子一路威胁——”
“胡说!”
却在厉执话音未落,一声清喝当头浇来,峻直的身影持剑而下,铮然与司劫相撞。
“其余人也就罢了,你竟也不信他?”咬牙挡在厉执身前,晏琇长剑直指司劫。
109.陪你
朔风如软刀四面八方搅进肉里,晏琇的出现就像蓦然溅入阴仄的一缕霞,刹那明媚过后,更显贫瘠,在场的人一旦将他与厉执联系起来,目光里皆是居高临下的审视与嗤之以鼻。
唯独尉迟慎原本冷眼旁观的神情微变,视线晦暗不明,牢牢胶着在晏琇的脸上。
却始终不曾看他,晏琇手中长剑仍稳稳指向司劫,斜睨周围又道:“你们说了许久,但有谁亲眼看到我兄长杀人了?”
“阿琇,”尽管身份已经暴露,但众目睽睽之下听晏琇称自己为兄长,厉执仍下意识替他捏了把汗,为避免将他也扯进来,低声劝道,“我不会有事,你赶快离开。”
奈何晏琇既然选择了现身,必是心意决绝,只继续怒视着众人:“你们根本无凭无据,就因为他曾是九极教的教主,便仗着人多势众,靠臆想随意给人定罪,这与滥杀无辜又有什么区别?”
“晏少侠此话差矣,”话音方落,肖青山率先开口,语重心长地对晏琇道,“滥杀无辜的,从来都是九极教。”
“你应当有所耳闻,当年九极教作恶多端,尤其手下无厌堂杀人如麻,只要有买家出钱,连老弱妇孺的性命都不肯放过,纵使厉白儿后来表面取缔,背地里却仍旧有不知多少人命丧于此,否则也不会引起江湖众怒,让我五派决心将其铲除。”
“而他身为九极教教主,怎么反而成了无辜者?”
“……”没料到肖青山突然提起往事,晏琇一时语塞,不过很快又冷声回道:“那按肖坊主所说,若是神酒有弟子杀人放火,也要算在您的头上?您来偿命不成?”
“这怎能混为一谈?”
“晏少侠!”眼见肖青山说话间似是扯到伤口,魏渊淳看不下去般又出声道,“现今连司掌门都已不念私情,以大局为重,你又凭何觉得,你们二人能逃出生天?况且此事本就与你无关,还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你虽然同他为亲生兄弟,但自幼随晏大侠行走江湖,做的都是光明磊落的义举,我等更从未把晏大侠所犯过错推到你的身上。听说你后来投靠了金楼,按理也算我五派之人,难道不应该与这小魔头划清界限,怎得还糊涂的为他来与我等为敌?”
“再不济,你想想晏大侠的死,还觉得这对魔教母子害得你们不够——”
“荒唐!”谁知魏渊淳最后一番话不等落下,晏琇忽地厉声将他打断。
心下钝痛,厉执愕然看着晏琇气至发白的侧脸,大抵是由于双生之间的相通,多年沉淀于心的哀苦瞬时融进他的心底,仿佛有莫大的悲怆凿入骨肉。
“逼死我爹的分明是你们,视我为罪孥还要假意宽恕我的也是你们,这些与我娘和兄长何干!”
“我也早就同金楼绝了关系,与你们五派更是毫无瓜葛!莫要再同我提什么假仁假义!”
“现如今若没有确凿证据,谁都不能动他!”
说罢,显然已不愿再多言,晏琇在逐渐壮大的风势中与厉执紧靠,迎着浮蹿而来的数道鄙夷,任由日头照映之下山海剑凄厉而坚定。
“尉迟楼主,”却果真转向尉迟慎,魏渊淳皱眉确认,“他与你——”
“无关。”
糅进风里的冷语被骤然刮散,尉迟慎疏淡说完,竟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玄金襟袍一拢,先一步出手。
“王八羔子!”
眼见尉迟慎直朝晏琇而来,厉执忍不住破口大骂,架着掌风便迎上去。
与此同时,锵地一声,冷铁阻过意欲追随的寒玉,剑槽阴翳,泛出无情的冷芒。
“我当真看错了你!”明知不是司劫的对手,晏琇仍不顾一切地与司劫相抗,不肯放他去再伤厉执分毫。
一时间风沙邪掠,满目沓乱,待余下众人回神,不知谁喊了声“为门主报仇,千万不能让他们跑了”,于是又一窝蜂地围涌上前,将厉执几人圈在中央。
耳畔皆是嘈杂的风响,厉执原本只对付尉迟慎倒不相上下,却又要顾及不时见缝插针攻来的其他弟子,几度欲掷出袖口蓄势待发的逢鬼,偏就闪过与扶恶说妥的承诺,硬是忍住了。
可惜仅靠赤手空拳的打法,厉执自是支撑不了太久,尤其这尉迟慎似是紧盯晏琇不放,生怕他又对晏琇做出什么侮辱之举,厉执只得豁出去地死死拖住他。
而伴随四周不断相逼,起初相隔甚远的厉执与晏琇渐渐地又重新靠近,尤其厉执得空望去,只见晏琇虽然未被司劫伤到,但也架不住四面受敌,满身都是被劈砍的血口子,却没知觉一般。
“阿琇!”干脆顺着尉迟慎一招向后退去,直退至晏琇身旁,厉执视线迅速与司劫擦过,随即猝然助晏琇一掌,气劲澹荡,与晏琇合力震开周遭闲杂人等。
“你快走,别管我!”趁这短暂的喘息功夫,厉执再次催促晏琇。
“不行!”晏琇面容坚决。
从未觉得晏琇如此执拗,厉执抬头看到尉迟慎已紧随而来,只好贴在晏琇耳际急急解释一句:“司掌门是在做戏!”
“……”神情一怔,晏琇不确定地看向司劫。
像是难以理解,为何要做戏?
而司劫此刻并不曾停手,流雪回风的一剑斩来,绝情而强鸷,连尉迟慎也被凛凛的剑气推出几尺。
晏琇便又凝眉闪躲:“你不要为了赶我走就胡说……”
“我不骗你!”厉执急得一巴掌直拍晏琇挺括的脊背,“听话!”
其实他起初也是彷徨,毕竟扶风与司劫关系匪浅,万一悲痛过度,难保不会怀疑自己,直到司劫以紫微七斩抵在他颈前,心灰之下,厉执才分明感觉到剑刃贴在肩膀时刻意的提醒。
——若是往后再遇上类似的事,除非你提着紫微七斩来砍我,不然你这脸就是冻成冰挂,我也一个字都不会当真!
想起这不久前他与司劫说过的话,厉执再去看司劫,竟是懂了。
所以才当着众人的面与司劫决裂,他也想顺势看看,这一路不断遭人陷害,只为挑起他与五派的争端,究竟是为了什么。
“好。”
稍作犹豫,似乎终于相信厉执的话,晏琇低低应道。
“切记不要轻举妄动,等我——”
厉执本欲最后交代几句,却喉咙被风猛呛,只见晏琇蓦地收了剑,并非离开,而是停在了原地。
平静道:“那我陪你一起。”
110.过分
坐落在浮门西北角的忏陈阁,即使在白日也是昏沉黯淡,只有扁平的一束渺光自檐底灰仆仆地映进来,如宣纸间晕开的墨痕。阁外风声裹着潮湿,后身百尺开外便是一道隘谷,谷底的怙恶江水势湍急,不时凿在陡峭的谷坡,浩荡直劈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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