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劫沉默看他片晌,果真收回了手。
“你就坐在这里,”厉执冰凉的目光掠过司劫早在先前护他之时便已强撑的伤躯,“别再乱动,等我办妥……给你和臭小子再做百岁羹吃。”
他还记得司劫对自己曾经将那碗百岁羹打翻之事一直耿耿在怀。
于是说完,厉执将晏惊河平稳放在地上,撑着脚下冻土,蓦地起身。
“肖坊主,”司澜此刻正迎着肖青山的质问道,“与其将精力放在我天墟掌门是否与魔教同流合污,不如先在各位面前解释清楚,十五年前的比武大会上,原本最有望成为神酒新任坊主的曲潋,为何偏偏喝下你递给的酒水之后,突然在比武途中当众分化?”
“什么?”
“她这话是何意……”
“十五年前?”
“是说那个当年身手堪称神酒第一的小师叔……”
随着司澜突如其来的反问,其余门派的一些负伤弟子皆是不明所以,免不了面面相觑地嘀咕。
尤其先前没能拦下肖青山的曲锍同样身负重伤,听到突然提起曲潋,也不可置信地看向司澜。
而肖青山却是面不改色:“肖某听不懂这位道长在说什么,曲潋小师叔分化之事乃为天命,虽然不公,却实属无可奈何——”
“天命?”司澜冷笑着打断他道,“难道不是你以一种名为洗骨定乾坤的北州毒丹刻意为之?”
“……”应是没料到司澜直接说出丹药的名字,肖青山微一停顿,不过很快又恢复镇定,抬手压下众人窃窃私语的疑惑,哼笑一声道,“肖某对道长所说之物闻所未闻,不知各位可曾听过?”
众人自是纷纷摇头,唯有九极教得知晏惊河暗中炼丹一事的几人面露迟疑。
司澜早就料到他不会轻易承认,只继续厉声道:“那毒丹分为定乾和定坤两种,定乾丹可令人分化为天乾,定坤丹则反之。”
“但别说是十五年前,即便是现今,那毒丹都会对服用之人产生极大的伤害,北州人千方百计想要炼制可为己用的定乾丹,却始终不得其法。”
“而定坤丹本就是用来削弱敌人力量的东西,所以即使服下后极为伤身,你当年也毫不犹豫的用在了曲潋身上,故意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分化,迫使他自认为是门派耻辱,再也抬不起头来!”
“且就算当初曲潋没有亲手毁了内腔,他其实也再难恢复原本的身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不愿他接任神酒坊主!”
“……”司澜一席话落,最为震惊的,却是曲锍。
反而肖青山依旧神情自若,无视周围投向他的异样道:“肖某着实不知,天墟含血喷人的本事竟是这般令人不耻。”
“可惜了,任你说得天花乱坠,却没有任何事实根据——”
“肖坊主说笑了,”司澜却不客气地打断他,“我既然敢在这里当面对峙,自然不可能凭空捏造,待我说完,这所有事情便都可水落石出。”
说着,不等肖青山再开口,司澜已经继续道:“各位一定以为,就算肖坊主为执掌神酒而做了什么手脚,也与今日讨伐九极教一事无关,是也不是?”
“但我若说,我们五派几次三番同九极教的厮杀,全部都是由他引起,各位还觉得他做这神酒坊主,只是为了贪图门派高位吗?”
“……”显然对司澜的话更加令人不解,在场所有人一时陷入沉默。
便听司澜话锋一转又道。
“我受掌门之托,已暗中打探到了关于七年前五派围剿九极教的一些细节,发现自最一开始,便是神酒弟子借着轶榜散布九极教那专以杀人赚取酬劳的无厌堂已重出江湖的消息,随后许多江湖中人接连被害,也是神酒一口咬定落网者皆来自九极教,并愈演愈烈,直至五派达成围剿九极教的共识。”
“但是,这才七年过去,当初凡是与此事相关的神酒弟子却一个个不知所踪,唯独剩下肖坊主,各位可曾注意过?”
“这……”
就在众人终是略感蹊跷之际,肖青山忽然嗤笑道:“按道长的意思,难道想说是我冤枉了九极教,有意挑动五派前去围剿?”
“不是吗?”
“笑话,九极教自创教以来就依仗逢鬼那等邪功为非作歹,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我等替天行道,怎么反被你说成了刻意加害之人?”
“且我当是如何……”肖青山又一笑,“原来你说这些,不过是天墟为了强行包庇司掌门,不惜颠倒黑白,意图一并抹去这些魔教恶徒所犯下的罪孽,甚至将子虚乌有的罪名安放在我神酒的头上罢了。”
“那依我看,现今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各位同仁更无需再听他们狡辩,不如随我先行离开,我便不信,他们还想将我等赶尽杀绝不成。”
肖青山话音方落,果然立刻有神酒弟子啐道:“原来如此!为了一个魔头竟然把脏水泼到我名门正派的头上,枉你们天墟自诩清高……”
“肖坊主不必急着离开,”司澜紧盯肖青山俨然不愿再多留的面容,“各位也不妨听我把话说完。”
“怎么……还有其他事情?”
听着众人越来越迷茫的低语,司澜道:“还有九极教的叛徒迟恪。”
可惜原本在场的迟恪早就不知何时又失去踪影,连同那两名与他一同前来的北州人。
“当年就是他与肖坊主联手,才让九极教众悉数中了化云散之毒,内力尽失,惨遭屠戮。”
“而迟恪的目的,便与肖坊主一样,同为彼岸香!”
“一派胡言!”肖青山当即道,“那九极教的叛徒想趁乱得到彼岸香,与我有何关联?七年前我等也还并不知晓彼岸香可与北州的毒烟毬相抗——”
“你当然不是为了与北州抗衡,”司澜干脆道,“你是为得彼岸香来炼制定乾丹!”
“……”
“我前面说过,不同于定坤丹,定乾丹多为北州人己用,所以他们定要保证万无一失才会服下,而彼岸香,就是最关键的一环。”
倏然与先前提到的毒丹相勾连,尽管仍各个面带困惑,但司澜的话明显也让众人听进了几分。
“就连七年后五派所谓的以彼岸香来化解毒烟毬,也是你一手推动,你借着这一理由,再一次试图找出彼岸香,来做定乾丹的药引!”
“你所做的一切,从来就不是真正为了五派,而一直是北州,因为你根本就是……北州多年前安插在我南隗的奸细!”
“什么!”这回不出意外的引起一众人的惊呼,“这怎么可能!”
“肖老坊主……”
“简直荒谬!肖老坊主怎会是北州派来的奸细……”
而眼见肖青山神色更是未有半分慌乱,明显不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像是笃定她全为猜测,司澜已又率先开口。
“若不信,各位大可让肖坊主露出两臂,看看上面可有北州人自一出生起便为防毒虫噬咬而染的刺青?”
“嗤,肖老坊主,就让她看看又有何妨?免得这天墟再为了包庇一个魔头胡乱造谣生事!”
“不错!让他们再不敢信口雌黄!”
“肖老坊主放心,我等定不会上她的当,听她这番挑拨离间……”
“……”而随着众人既是心存好奇又不愿与司澜站在一处的接连煽动,肖青山竟一改先前无所忌惮的坦然模样,布满斑苍的面孔倏地黯下。
司澜见状却心知,还是被他猜到了自己的意图。
他身上当然不会有什么刺青,既然是北州派往南隗的奸细,怎么可能留下那般显眼的破绽。
司澜想要众人看的,实际是半年前五派与鬼头寨那场两败俱伤的拼杀中,他曾假意受了重伤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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