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几人走近,竟发现被陆相百遮挡住的是位年轻貌美的小哥儿,身量颀长,比他们中大半人还要高上一些,饶是高高瘦瘦的陆相百在他面前也只高了一个头盖骨。
震惊之余,二人的对话传入他们耳朵里。
“以酒会友,自然得拿出诚意,我这里有最好的酒,公子你有千杯不醉的酒量吗?”凌息唇角带着丝浅笑,眸中情绪水平如镜。
陆相百心脏重重一跳,他鲜少与小哥儿来往,而且还是相貌如此出众的哥儿,读书人的礼节一时令他眼睛不知该往哪儿放,可内心对好酒的渴望又叫他无法挪动步伐。
他尝遍了当地的好酒,甚至托人从外地带回传闻中的美酒,结果大差不差,他恍如干涸的田地再也长不出新鲜的嫩芽,他亟需一种酒,解除他的困境,否则他大概活不久了。
“咕咚!”陆相百喉结滚动,眼睛对上少年清澈的双眸,手指竟在发颤。
独自坐在路边卖酒的绝色小哥儿,说他有世上最好的酒,怎么听怎么像画本子里骗人性命的狐妖,现实点想也是个骗子,但对上这双极度纯粹的眼睛,陆相百生不出半丝怀疑。
他笃定地开口:“我有。”
第47章
凌息莞尔一笑,伸出修长的手,掌心向上,“好,诚惠一两银子。”
陆相百垂眸看了看凌息洁白的掌心,缓缓睁大眼睛。
旁边凑热闹的几人,“???”
头一次听说交朋友需要花钱的。
凌息眉毛一挑,理直气壮地反问:“你该不会想白嫖我的酒吧,亲兄弟明算账,何况我们还没正式交上朋友呢。”
“白……白嫖?”陆相百结巴了,学富五车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那几位公子哥可不是多纯良的主儿,花街柳巷也是去过的,猝不及防从一位小哥儿嘴里听到“嫖”字,纷纷不可置信,瞠目结舌,仿佛被嫖的是他们,脸一个比一个红。
凌息弯腰拿起一坛酒,他装酒的坛子不大,物以稀为贵,既然文人雅士喜欢附庸风雅,他自然乐得宰肥羊。
酒坛上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字“妃子笑”。
“好字!”陆相百脱口而出,他起先就是被木牌子上的字吸引,而后被内容牵动全副心神。
走近了再看,处处有乾坤,连小摊布上的画技艺也格外精湛,如今拿出的酒坛,上面所书三字苍劲有力,笔走龙蛇。
光从字迹就能推断出,书写之人胸中有沟壑,必定不是凡人。
“这字是你写的?”陆相百迫不及待追问,其实他内心基本断定不会是眼前人写的,一个小哥儿写不出这样大气的字。
凌息摇头,陆相百心中一喜,果不其然。
“是我丈夫写的。”
陆相百脸上笑容僵硬,原来小哥儿已经嫁人了。
也是,相貌生得如此出挑的小哥儿怎会仍待字闺中。
心中说不上来的落寞。
他看向台面上的酒坛,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里面装的应当是荔枝酒吧。”
取名妃子笑,便是与荔枝有关。
陆相百伸手去拿酒坛,即便一两银子有点贵,但瞧一眼卖酒的夫郎,再瞧瞧摊上的墨宝,也算值了。
凌息用酒杯挡住陆相百的手,阻止他的动作,“公子你弄错了,一两银子是这个。”
少年晃了晃手里小巧的酒杯。
陆相百连同一旁围观的几人全傻了。
不确定地再度望向凌息,而后得到小夫郎笑眯眯点头肯定的答案,所以他们没理解错。
一两银子,买这么小一杯?
这不是纯纯讹诈吗!
陆相百眼珠子快瞪出眶,他终于遇上了比他接连落第更为离谱的事,究竟是他疯了,还是眼前的夫郎疯了?
凌息从陆相百脸上明晃晃看到一行字:你明明可以硬抢,居然还送了我一小杯酒。
“这位夫郎,你太过分了,不能因为我们读书人是君子,不屑于女子小哥儿计较,就欺辱我们吧!”绿衫公子实在看不下去,他大小算陆相百的粉,怎么能眼睁睁见对方被一个小夫郎讹诈。
“对啊,这么小一杯酒你要一两银子,明摆着抢钱啊。”
“还好意思打着以酒会友的名头,你一夫郎不在家相夫教子,出来抛头露面讹钱真是世风日下。”
“你既已嫁人,把你相公叫出来同我们好生理论理论,我们不同你这小夫郎多费唇舌。”
一群读书人围在这儿对一位貌美的小夫郎疾言厉色,不知情的当有什么热闹可以瞧,假如换成现代,估计早被人放热搜上,同时打上耸人听闻的标题#一个小夫郎与六个书生不得不说的事#
围观的人逐渐增多,窃窃私语声不断,等几人发现事态不妙,为了脸面试图躲避已然来不及,道路被堵得水泄不通,身后就是看热闹的人群,他们退无可退。
“这……这咋办啊?被我爹娘知道会打死我的!”
“千万别叫我娘子知道了,她若是误会了什么,我怕是要睡一月书房。”
“我……我们没欺负人!别血口喷人!”
陆相百年纪轻轻便被传乃文曲星降世,往后必成大器,他做的诗歌文章流传出去人们争相拜读,况且类似绿衫公子所说的事迹发生过好几次,再加上陆相百屡试不中,使他彻底成为县城的话题人物,读不读书的人都知晓他。
故而,哪怕他憔悴至此,仍被人轻易认出,指着他大喊:“咦,这不是陆秀才吗!”
“哪儿?哪儿呢?陆秀才在哪儿呢?”
“我听说陆秀才又没中,伤心欲绝之下上吊了,搞半天没死啊。”
“呸!人家活得好好的,就是消沉了些,少诅咒陆秀才。”
陆相百听在耳朵里,羞得面红脖子粗,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泥土里。
“我要是他,早羞死了,什么文曲星下凡,文曲星会屡试不中?要我说他不如早点承认自己江郎才尽,老老实实回乡下种田,省得他老娘总报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话糙理不糙,陆秀才曾经确实很有才情,可他最近写出来的文章,简直狗屁不通,浪费笔墨,属于他的辉煌早已过去了。”
周围人的声音宛如一根根长针刺穿耳膜,疼得他撕心裂肺。
鼻间忽然飘来一股浓郁醇厚的香气,有些辛辣刺鼻,带着丝甘甜。
陆相百猛地从痛苦中抽离,掀起眼皮定睛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小小的杯盏,晃眼间白瓷中似乎什么都没有,聚拢眉心,仔细观察,浅浅的水波荡漾。
杯子里竟然装着近乎透明的液体,并非白水,而是……
他痴迷地嗅着从酒杯中飘散出的芬芳,是酒。
天啦,竟然是酒!
究竟怎么做到的?酒不应该是浑浊的吗?
为什么这个酒,清亮透明,剔透晶莹,这莫非是仙人喝的琼浆玉露?
凌息把酒杯往前一送,“公子,你的酒。”
陆相百接过酒的手微微颤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将酒洒了,他会心疼死的。
双手举起酒杯送到唇边,先是轻轻嗅闻,酒香入鼻,陆相百顿时陶陶然不知身在何处,抿下一口,酒甘味烈,差点叫他这个老酒鬼咳嗽。
“好烈的酒。”陆相百远离酒杯,凝视着杯中酒液。
舌尖的味道令他回味无穷,迫不及待把剩余部分倒入口中。
“哈!”陆相百自肺腑发出一声喟叹。
久久没能回神,好似遨游在仙境中。
他闭着眼睛,身体逐渐升温,死寂的大脑久违地开始转动,胸口好似有一股热流即将喷发,他要挥斥方遒,要诉说山川河流,人间百态!
“笔拿来。”陆相百倏然睁眼,目光炙热,长袖一挥。
颇有“李白一斗诗百篇”的架势。
绿衫公子最先反应过来,着急地朝凌息说:“纸笔!快拿纸笔!”
凌息不明白眼前这哥们儿一副“走开,老子要开始装逼”的模样是准备干嘛,慢吞吞拿出他家为数不多的笔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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