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瑛的身上有着极为明显的吕家教育的痕迹,他很勇敢、意志坚定、怜悯弱小,而且教养非常以及极其的好,秋瑜和吕瑛认识这么多年,从没听吕瑛攻击过谁的外貌,或者嘲笑过谁,仿佛看人只看品行和能力,无视了表层的皮囊。
秋瑜记得吕瑛曾遇到过那种黑胖黑胖的农家小姑娘过来表白说“孙少爷,俺以后想嫁给您”,但他完全没恼,只是正正经经地拒绝对方说“我不喜欢你”,事后不会嘲笑那个姑娘痴心妄想,更不会将一个人的示爱当做笑料。
在秋瑜的观察中,吕瑛是认同爱情这种情感的,在他眼里,能去爱似乎算是一种珍贵的能力,若有人为爱而努力生活,或者为爱反抗强权,还能得到瑛瑛的赞赏。
反正这孩子对爱情的看法在封建时代也属于“奇妙”一类。
纳木错显然觉得说话和善、声音好听的吕瑛很有魅力,走的时候也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反倒是吕瑛依然不把这事当回事。
他见此处聚集的人多,有接近六千,干脆就在这附近逛了起来。
靠着越发纯熟的吐蕃话,还有吕瑛那张冒充神佛都很有说服力的菩萨面,以及他入吐蕃时带的糖,几乎就没有吕瑛撬不开的嘴。
通常他只要走过去和人搭话,不过一会儿就能与人聊得十分愉快,再加上糖,对面的人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也是通过吕瑛写下的考察笔记,梅沙开始了解这块地方。
吐蕃高原,根据从秋瑜那里得到的资料,这里比平原要高几千米,因而外人来的时候容易不适,需要时间适应。
除此以外,吕瑛记录了这里的各个势力的名称、所在、人口……几乎是一本“入吐蕃为官指南”。
吕瑛还在此学了跳舞,他有很好的舞剑、舞刀的底子,身段柔韧、协调性好,学什么舞都快,有时候也会戴着面纱,去牧民的篝火旁与他们一起跳舞,还学会了怎么唱吐蕃人的歌,因着过目不忘,那些牧歌、情歌都是一听就会。
加上吕瑛也会一点医术,主要是帮人缝伤口、治疗感冒(资深病患经验丰富),还会给那些穷苦到营养不良的人送白糖,他治不了大病,小病小痛却是一看一个准的。
很快,有人开始流传高原之上来了一位神女,容貌像雪莲一般纯净美丽,心地善良,乐于助人,且喜欢听牧民们说故事,她的手指一点水,水就会变得和她的声音一样甜蜜。
听到此类传闻的吕瑛:……这种熟悉的明明自己不信神但总是容易被当神仙看的头疼感又回来了。
他们一路朝目的地行驶而去,因着路上考察耽误了点时间,花了二十来天才到了那座盐湖。
越是靠近那座湖,路就越发坎坷。
草原之上没有修好的路,只有牧民和信徒常年走过的土路,道路两边有时能看到脸方方的狐狸,还有成群结队奔腾而过的羚羊。
张烈口中的盐湖如今已经没有了血,反而清澈得像一面倒映蓝天的镜子。
在湖的附近有一个地方是用来做天葬,牛车到这的时候,恰好有人拖着死尸扔到那里,有秃鹫从天而降,一只只养的羽毛丰密、油光水滑的大鸟围着食物大快朵颐。
梅沙扶着吕瑛下了牛车,看到了这血腥一幕,喉头滚了滚,感到很不舒服,吕瑛却站在旁边看完了一具躯壳从完整到残破的过程。
“走吧。”
天葬台附近就有庙宇。
比起曲礼绛秋的小庙,此处庙宇堪称奢华,少年步入此处时,有僧人过来欲拦,吕瑛将幂篱一掀,直接让僧人失去声音。
吕瑛仰头望着洁白的佛殿,望见红色的转经筒,便上前拨了拨,回头微笑:“我带着诚挚的心过来,神佛不会不欢迎我的。”
“诚挚?何为诚挚?”一老喇嘛过来。
吕瑛回头,亮出腰牌:“我的外祖母沐跃年轻时曾和您学过医术,桑珠大僧,您曾说此处没有中原繁华,我过来便是想要开拓商路,为您带来繁华,您说我这颗心是否诚挚?”
桑珠喇嘛呵呵一笑:“那自然是诚挚了,请进。”
吕瑛随喇嘛进去,眼角余光扫过墙壁,有人体骨骼、人皮做的饰物。
桑珠喇嘛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是用活人做的。”
吕瑛手中的柳叶镖滑回衣袖,静静坐在佛前,先听桑珠念了一阵经。
经书的内容大意是劝人放下屠刀,遇事不要冲动,不要动不动就杀戮,万事好商量。
第二段经书的内容就是做人要尊老,对老人动粗的年轻人是会遭报应的。
吕瑛:……
经念完了,桑珠喇嘛问他:“那么,从中原来的小神女,你要与我做的第一笔生意是什么呢?”
吕瑛:“我要用五千斤白糖购买照雪骨。”
桑珠喇嘛感到意外:“那是唐时从中原流入吐蕃的古董,除了古老没什么特别的。”
老喇嘛还以为吕瑛想要插手吐蕃的势力变动呢,结果人家只是来买个古董。
吕瑛一看老喇嘛的反应,心中遗憾,价格出得太高了,亏了。
第84章 心疾
桑珠老喇嘛人不错,虽然他老得走路都颤颤巍巍,说一句话要抖三下,还有股在岁月这把尖刀上滚了多次的老油条气质,但能和沐跃玩得来的人,其实也坏不到哪去。
真坏的话,早被沐跃的刀子剁了送天葬台了,哪里还能活到认识沐跃外孙的时候。
沐跃亲外孙被桑珠老喇嘛请进寺庙,看了看身子,然后老喇嘛满心敬佩:“沐跃为了让你活这么大,怕是折了起码二十年功力在你身上,难怪她不敢回来。”
吕瑛盘腿坐着:“这儿有她的仇家?”
桑珠喇嘛:“仇家算不上,两个表姐罢了。”
老喇嘛随口介绍道:“雪山宗是大佛尊背后的势力,更靠近西番。”
所谓西番,就是吐蕃的西南地区,最为苦寒,也最接近天神山脉,秋瑜说过,那条山脉中最高的山叫珠穆朗玛峰,是世间第一高峰。
吕瑛:“我知道,外祖母说过她的宗门。”
雪山宗作为江湖上最隐秘的宗门,从唐时起便随一位和亲的公主入驻吐蕃,主导着大佛尊的每一代更易,也是各大寺庙背后的主人,直到唐覆灭,汉人王朝便失去了对这个组织的控制,待中原终于结束了多国纷争,出现了孟这个一统王朝时,他们又扶持了白松王。
沐跃擅长用刀,用的却不是什么弯刀大刀,而是障刀(护身短刀)、横刀(战士配置的双手刀)与陌刀(对骑兵的长柄刀),这三种刀加上仪式专用的仪刀,便是唐刀四制。
吕瑛从外祖母那里学过护身的短刀短剑的武术,便是从雪山宗障刀法中演变而来,又经沐跃改进,共有四种套路,每套分别有三十六式,是不逊于玄影剑法的上乘武学。
桑珠喇嘛:“雪山宗的宗主死在了你的外祖母手里,这点你知道吗?”
吕瑛咳了一声:“知道的。”
雪山宗共有师兄姐妹五人,沐跃最小,上头还有一个大师兄,三个师姐,其中大师兄、二师姐、三师姐是亲兄妹,也是老宗主的亲孙子,沐跃是这三人的表妹,后来大师兄接任宗主位置,四师姐则是大师兄的发妻,同样是表亲。
也就是说,雪山宗是典型的以血缘为传承纽带的宗门,能被视为嫡系的不光要有强大的武学天赋,还必须与宗主有较近的血缘关系。
几十年前,雪山宗宗主因出轨而与作为发妻的四师妹闹掰,四师妹便与另一个丈夫离开,接着这位宗主又朝最小的五师妹沐跃发出“结婚不”的油腻邀请,被沐跃一刀砍了。
砍完大师兄,沐跃深觉大事不妙,立刻收拾包袱跑路,后来再来西番,都得乔装出行,生怕被发现。
以上就是吕瑛知道的全部,他将之告诉桑珠,桑珠便嘴角一抽,心说沐跃倒是将最重要的那块给瞒了下来。
沐跃不敢上吐蕃高原的主要原因可不是她砍了自己的师兄,而在于两个师姐啊!
“现在接任雪山宗宗主的雪临,也就是你外祖母的二师姐,乃是大佛尊后面的人,而你外祖母的三师姐雪樟则站在了白松王背后,你的外祖母不回来,也是不想掺和两个姐姐争夺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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