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夏老老实实的自我介绍,“我叫白夏。”
每一只山鬼有意识以来就有自己的名字,不用谁来取。
气氛一阵沉默,屋子几盏烛灯也灭了,只留下床头一根蜡烛燃着。
昏暗的灯火摇曳,李玄清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上了床。
被子不宽不窄,两个成年男人可以都盖上。
进了被子,一股香味扑鼻而来。
李玄清知道,这是白夏的气味,他不知道是不是山鬼都是这个气味。
但显然很香,香极了。
带着蛊惑人的气味。
之前有同行对付过山鬼,都说山鬼性情暴躁,凶残无比,很难驯服,并且从来不服软,眼睛大如铜铃,气味恶臭无比。
仿佛说的和白夏不是一个物种。
也许就像人一般,人有好有坏,山鬼也是。
两个人虽是睡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张被子,但是两人之间就像自动划分了一道界限一般,隔着一道空隙。
李玄清直挺挺的躺着一动也不动,闭着眼,耳朵却灵敏极了。
白夏背对着他,在窸窸窣窣不知道在做什么。
声音小小的,但就是很难忽略,他完全无法睡着。
为什么山鬼这么香?
三更半夜的他在做什么?受了伤,要好好睡觉才对。
可是他现在已经闭上了眼睛,看起来像睡着了一样,如果突然说话会不会把白夏吓到?
白夏好像很怕他。
李玄清决定不出声,听了一会儿,又听见白夏发出一些细细的语气吃,像无意识的“唔”或者“嗯”一般。
那声音软乎乎的,很小声,不仔细听是听不见的。
但是只要听见,就会感受到那种湿润又柔软的气音,就是屏住呼吸都能感受到香甜。
窸窸窣窣了半注香时间突然又翻了个身。
他翻身翻得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的,但是因为两个人盖着同一张被子,睡着同一张床,翻身的时候多多少少会牵动李玄清这边。
胸口的被子轻轻的动,就像羽毛轻柔地拂来拂去似的。
翻过来是面对着他。
李玄清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白夏慢慢挪了一下,离他近了些,紧接着又挪了一下,更近了。
近到稍稍就能碰到。
李玄清呼吸已经憋了好一会儿了。
正悄悄的呼吸了一口气,白夏竟然贴到了他!
绝对不是不小心的。
而是有意为之。
光洁的额头轻轻的靠过来,小心翼翼的很轻很轻,是在尽量控制力道不让他发现。
李玄清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猛烈跳动了起来。
为什么突然贴他这么近?
趁他睡着了,小心翼翼的贴着他。
就这么贴着,并没有特别过分,只是额头轻轻的碰到了他的臂膀。
就仿佛只要一点儿肢体相贴就心满意足。
仿佛捡到了小猫怯生生的吃了东西,在暗暗观察人类行为,判定无害后,在没有人发现的时候,悄悄的靠着人取暖。
很类似。
今天他不仅做了饭给白夏吃,还给他包扎了伤口。
是不是因此对他产生了依恋?
他的心跳得如打鼓一般,几乎是在用法力隔绝声音不让白夏听见。
但是憋了好一会儿,终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的吸气声是尽量控制的,但由于憋气憋得太久了,呼吸的时候声音稍微大了点。
本以为已经靠着他肩膀睡着了的白夏,突然反应大极了,连忙缩了回去,离他离得远远的,连被子都卷了过去。
李玄清下意识的想过去安抚他,但是理智让他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呼吸大了点声白夏就吓成了这样,他要是说话还了得,白夏是不是要吓哭了?
李玄清安安静静的,就如同睡着了呼吸稍微大声了点儿般,只那么一下,又恢复了如常的呼吸。
白夏缩在角落里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在李玄清以为白夏已经睡着了的时候,白夏又小心翼翼的动了。
他又慢慢的挪了过来。
把被子给他盖上了。
轻轻的盖着,生怕他冷着了般的,还把更多的被子还了回来。
给他盖被子的时候悄悄坐了起来。
李玄清突然生出了一个荒谬的想法。
白夏这个样子真像家里贤惠的妻子半夜醒来夫君被子没盖上,怕他生病,便帮着盖上了被子。
李玄清的耳朵可疑的红了起来,十几年来清心寡欲,从来没有看过不正经的书,也没学过凡间夫妻是怎么生活的。
但是他捉了那么多妖精,时常能亲眼看见一些隐晦的事情,也有见夫妻和睦之事,甚至他师父带着他见过一对凡间的夫妻,那夫妻竟然是一人一妖。
妻子是一只兔子精。
两人却异常恩爱。
丈夫也知道妻子是妖精,却如此一直相濡以沫。
师父说,碰见这样的,便可不杀。
只是在他手里,这么多年没有碰见过。
现在可是碰见了?
就像白夏这样。
李玄清双耳滚烫,白夏帮他盖好被子后又睡下了。
李玄清一动不动直挺挺的躺了许久,再也没有听见白夏又靠过来。
两人之间始终隔了些缝隙。
那边的白夏差点吓死了!
也刚才以为李玄清醒来了,吓得他要命。
还好只是轻轻地打了个呼噜。
白夏摸了摸肚子上的伤。
此时此刻白夏的伤口一片光滑,连疤痕都没有了。
道士的阳气就是重。
白夏躺在床上的时候发现的。
他的伤口比平常愈合得快得多,身为山鬼的他很快就知道是因为李玄清阳气的缘故。
真厉害。
只是躺着他身边就能滋养他,难怪那么多妖精趋之若鹜想要男人的阳气。
如果不是李玄清太厉害了,说不定会被妖精疯抢。
可是也伤口愈合是愈合了,愈合到一半的时候会痒痒的,弄得到不断的想抓。
如此难受了好一会儿,便趁着李玄清睡着了,又离得近了许多,果然,阳气又被吸过来了点儿。
李玄清睡得太死了,让白夏有点得寸进尺。
于是他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轻轻的碰到了他。
霎时间阳气仿佛覆盖了他般的,身上的灵气加速运转起来,他的伤口修复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正当着迷之时,李玄清突然大声呼吸了起来!
吓得白夏连忙躲到了一旁。
等了许久,李玄清也不见什么动作。
那些才松了口气。
说不定就是平常的呼吸一下而已。
人还是睡着了。
没有发现他的逾越举动。
很好。
但是被子全部被自己卷走了,白夏怕他第二摊起床了会发现自己的被子竟然被他抢了,于是又小心翼翼的帮他盖上。
而后白夏本本分分的躺在床上。
真好。
已经不需要再靠近了。
因为他的伤口已经完完全全愈合好了。
也不痒了。
疤都没有。
不再需要李玄清的阳气协助。
他自身的治愈能力也很好。
于是就规规矩矩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天亮。
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床。
张开眼睛一看,李玄清已经不在了。
白夏慢吞吞的下床,脚还没沾地,就看见李玄清走了进来。
不知道为什么李玄清比昨天更奇怪了。
更冷冰冰一般的,说话也不看他,眼睛稍微往一旁看,就是不正眼白夏。
说起话来依旧冷淡简洁,“我帮你上药。”
说完之后,耳尖可疑的红了起来。
白夏愣了一下,说:“我的伤口已经好了。”他怕李玄清因为他伤口好得快又想起了妖魔鬼怪的不好之处,连忙说,“多亏了李师父的药。”
李玄清听见白夏伤口好了,心里宽松了些,但随即又拧起了眉头,“别叫李师父。”
仿佛是随随便便叫街上一名卖药的、杀猪的一般,是人海茫茫喊上一句,几百个回声的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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