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不就送个礼物吗?直接给少爷不就行了?难不成比杀人还难?”
“……”
杨继安摇头叹气,“你慢慢磨吧,等到子时,殿下生辰都过了,要是阿煊弟弟和阿琼妹妹知道你没及时送,肯定要怪你的。”
言罢潇洒离去解手。
霍延低头,想到临行前两小的殷切嘱托,便下定决心,行至楼喻侧窗边,轻轻敲了敲。
小帘掀起,楼喻的脸露出来,烛光因风动了一下,楼喻连忙伸手去护,对霍延道:“到车上来。”
霍延只好入了车内。
马车内部空间不是很大,容楼喻一个人还算宽敞,可惜霍延身高腿长,他一进来,整个空间就变得逼仄起来。
“什么事?”楼喻问。
霍延沉默几息,忽然将手中的东西往小几上一放,垂首低声道:“这是阿煊和阿琼送你的生辰礼。”
楼喻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么多人记得他生日,连两小都准备了礼物。
他看着几上两件礼物,问:“分别是谁送的?”
霍延道:“竹扇是阿琼亲自做的,木兔是阿煊做的。”
竹扇轻巧素雅,扇柄触手温润,没有丝毫毛刺,可见打磨得极为圆滑。扇坠用素色丝线编织而成,别有意趣。
楼喻展开一观,不由赞道:“好扇,好画。没想到阿琼小小年纪,丹青之术如此了得。”
霍延不由伸手蹭了一下鼻尖,眼神有些躲闪,没吭声。
“我正缺把扇子,”楼喻笑容灵动,“阿琼送得恰到好处,我很喜欢。”
他又拾起木头做的兔子。
木制的兔子看起来有些憨傻,但丑萌丑萌的,甚是有趣。
楼喻放在掌心把玩,一不小心不知碰到哪里,兔子忽然舒展四肢,躯干拉长,竟自己走了几步。
他惊讶看向霍延:“这是……机关术?”
霍延点点头,“他喜欢玩这些。”
楼喻:牛掰啊!
他由衷赞道:“阿煊竟有此绝技,实在不凡。”
楼喻将机关兔放在小几上,按了下尾巴,机关兔便在小几上往前走,到了边缘才停下。
他唇角含笑,心中甚慰。
霍煊有这等天赋和技艺,或许可以帮他改良机械器具。
不过这些还得等他从京城回去再说。
霍延抬眸打量楼喻。
橘色烛光笼罩下,少年眉目温柔,意态慵懒,墨发松松系在脑后,有几缕落在耳前,顺着侧颊而下,垂至膝上。
这样一个看似柔弱亲善的人,却拥有一颗驱狼吞虎的勃勃野心。
“看我做什么?”楼喻长睫轻抬,眸光清润,“难不成,你也有礼物要送我?”
霍延:“……嗯。”
“是什么?”楼喻目露惊喜,“快拿出来瞧瞧。”
他方才那句只是调侃,没真想霍延会送他礼物,谁料霍延竟然准备了。
意外之喜!
霍延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敛眉放在几案上。
“闲暇时随便刻的,不值得什么。”
果然还是少年,脸皮就是薄。
楼喻暗自失笑,伸手解开锦囊,顿时睁大眼睛。
他取出囊中之物,捧在手心。
那是一方玉印,色泽莹白透润,质地细腻如脂,烛火隐绰下,玉光生辉,美不胜收。
印下刻着八个字。
“乐只君子,福履成之。”[注1]
这是一方吉语印,表美好祝愿之意。
印身四壁还刻着几条锦鲤,每条形态各异,活泼可爱,颇有意趣。
此印质地不俗,雕法精良,印底字迹有大家风范,实非凡品。
楼喻心中甚喜,笑着问:“你自己刻的?”
霍延点点头。
“你这雕工不错啊,学过?”
继续点头。
楼喻转而道:“可是我看此玉价值不凡,你哪来的钱买的?”
霍延微微扭过脸,轻咳一声,“临摹了几幅字画,换了一些钱。”
楼喻:“……”
敢情霍延还擅丹青?!
等等!
他打开霍琼送的那把扇子,扇面上除却飘逸灵动的水墨画,还有一行蝇头小字,仔细一瞧,字迹与印章底下的八个字竟一模一样!
“扇面亦是你所画所书?”楼喻惊了。
霍延不吭声,算是默认。
楼喻这才了然。
他由衷感佩,男主不愧是男主,不仅精通十八般武艺,还擅长书法丹青,简直就是文武双全!
“你真厉害。”他忍不住赞了一句。
霍延忽然起身道:“你休息,我出去了。”
“等等!”
霍延驻足,背对着楼喻。
楼喻笑得极为诚挚:“谢谢——”
话未说完,忽然一道杀猪般高亢嘹亮的求救声响彻荒野。
“救命啊啊啊啊——救命啊啊啊啊——”
霍延利落下车,召集府兵围在马车旁,以防不测。
郑义那边也被惊醒,全都如临大敌。
求救声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近。
霍延让人燃起火把,郑义有样学样,一时间原野火光四起。
那逃命人许是看到火光,更加拼了命地呐喊,嗓子都喊破音了。
霍延目力极强,借着火光,看到不远处一人奋力奔跑,身后数人追赶,还有一人拼命抵挡,眼见就要力竭被杀。
逃命人吼声震天:“救命之恩,必重金相报!”
这话自然是对楼喻一行人说的。
楼喻本就没想着见死不救,正要开口吩咐,那边郑义就迫不及待上前了。
听到“重金”二字,谁都想搏一搏。更何况,追杀那人的不过几个人,不足为惧。
郑义带人冲上去,还没冲到逃命人面前,追赶他的几个人就转身往回跑远了,估计是看这边人多,不想硬碰硬。
一看没了性命之忧,逃命人一下子瘫在地上,喘着粗气。
“多、多谢诸位壮士救、救命之恩,我、我定会报答诸位。”
郑义借着火光打量这人。
面貌尚幼,估摸十六七岁,形容微胖,皮肉白嫩,身上穿着绸缎,一看就是出身富贵的公子。
至于另一位力竭倒地的人,样貌周正,穿着一身戎装,手里拿着长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护卫。
这是头肥羊啊。
郑义心中闪过算计,脸上堆起笑容,使得那道疤更加狰狞。
“小公子怎么会被人追杀?”
少年终于喘匀气息,欲哭无泪道:“我也不清楚,咱们本来走得好好的,突然一大群人冲上来抢东西,还是阿大护着我跑出来,没想到那些人还要追我!”
他挣扎着爬到阿大身边,“阿大,你有没有事?”
阿大身上有些划伤,伤不至死,但终究流了些血,身体已无气力,脑子也昏沉起来,却还是安慰道:
“公子,属下无事,您有没有受伤?”
少年红着眼眶:“你都流血了,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样了。”
他转身看郑义等人,见他们各个高大魁梧,不由心生希望,天真问道:“诸位壮士,能否请你们帮个忙?我一定重金酬谢!”
楼喻在不远处听得清清楚楚,心道:这是哪家的傻小子?一直把“重金”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
郑义假装和善道:“小公子需要咱兄弟做什么尽管开口!”
“壮士,我还有一些侍从被围攻,你们能不能帮忙……”
“公子!”阿大立刻打断他,猛咳出声。
郑义一听,能遭哄抢的车队,必定有好货啊!
没想到还有这意外收获。
他强压兴奋,“义薄云天”道:“路遇不平,就该拔刀相助!小公子放心,我们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少年感激道:“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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