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昏天黑地中,看到了一群坚定无畏的人。
他们身上绑着绳子,在奔腾的河水中,拼了命地将木桩牢牢钉在决口处。
奔涌的洪水冲刷着他们的身躯,他们却凛然无畏地呼喝着、拼搏着,奋力扔下一袋又一袋泥沙,堆在木桩前面,试图挡住可怕的洪水。
他们不属于湖州,他们的家不在湖州,他们在湖州也没有相熟的亲朋好友。
但他们却用单薄的脊梁,正拼命为湖州挡住灾难。
有人无声哭了起来。
有更多人无声哭了起来。
脸上的雨水是冰凉的,可眼中的泪水是滚烫的。
“大家伙儿都去帮忙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响应。
“我去!”
“我也去!”
“冲啊!挡住洪水!”
老百姓们自发赶去帮忙。
他们没有庆军矫健的身姿和威武的身躯,但他们有一颗赤诚而灼热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泥沙袋渐渐补上了缺口。
河水不再往外流。
他们成功了!他们成功挡住了洪水!
老百姓欢呼雀跃,兴会淋漓。
沈鸿和方焕不由对视一笑。
身体已极度疲累,心头却是松快的。
可还没高兴片刻,又有人来报:“大人!大人!那边又决堤了!”
所有人的心都拎了起来。
他们的木桩和泥沙袋已经用得差不多了啊!
这该怎么办?
沈鸿急得眼前发黑,差点晕倒。
“大人!您没事吧?”
沈鸿摇摇头,沙哑着嗓音道:“我没事,快去截流!”
百姓们簇拥着一群庆州官员和将士,深一脚浅一脚往决口的河段赶去。
大家心情都极为沉重。
这边堵住了,那边又拿什么堵呢?
不少百姓已经自责后悔了。
“要是之前听沈大人的话,上交足够的麻袋就行了。”
“谁说不是呢,要是我当初也跟着一起去砍木桩就好了!”
“沈大人他们都是好人啊!”
“庆州人真的很好啊!”
众人都以为他们看到的会是一个无法拯救的决口,但等他们走近,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到说不出话来。
河堤决口外,聚集着一大片黑压压的身影。
他们中间有湖州城的老百姓,有湖州城的驻军,也有庆州来的将士。
打桩的打桩,挖土的挖土,装袋的装袋,扛运的扛运,所有人都齐心协力、共抗洪水。
沈鸿和方焕不由笑起来。
也不知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段衡和裘光赶至湖州府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如此令人动容。
两人么废话也不说,立刻加入抗洪大军中。
只可惜,湖州的堤坝实在漏洞百出,这个补了那儿又决了。
即便大家再众志成城,也抵不过物资的逐渐匮乏。
更何况,水位还在不断上涨。
湖州府的防汛物资已然告罄。
大家都陷入迷茫的慌乱中。
就在这时,段衡站出来说:“大家都不要担心,庆王世子殿下已经派人运来救援物资,咱们再坚持坚持,等物资到了,咱们就不用担心了!”
“太好了!太好了!”
“世子殿下大好人啊!”
“有庆州帮忙,咱们不用怕了!”
“物资么时候能到啊?”
当天深夜,庆州救援物资及时抵达,一辆又一辆的牛车无疑给所有人打了一针强心剂。
“大家再努努力,咱们一定能够守住堤坝!”沈鸿嘶吼一声。
“守住堤坝!”
“守住堤坝!”
“守住堤坝!”
众志成城,风雨同舟。
激昂的情绪在人群中扩散,所有人都鼓足干劲,为保卫湖州府而奋力拼搏!
裘光身处其中,一股莫名的意气蓬勃而出。
他狠狠抹了把脸,看着沉默坚定的庆军,看着如释重负的庆州官员,不由呲开嘴,眸中似有泪花闪动。
经过几天几夜的抢修,湖州堤坝所有的缺口都被堵得死死的。
暴雨终于停了。
云销雨霁,天光放晴。
湖州重新恢复生机。
沈鸿却病了。
大夏天的,他窝在床上喝着药。
“大人,又有百姓给您送了礼物。”小吏笑嘻嘻地来禀。
沈鸿哑着嗓子道:“退回去,大家伙儿都不容易。”
“大人您放心,咱们都是拒收的。”
小吏满脸笑意。
共同经历一场救灾后,他明显感觉到,湖州百姓对他们的态度有所转变。
以前都是用防备的眼神看着他们,而今听闻沈大人生病,都纷纷送了东西来。
沈鸿笑道:“嗯,你做得很好。”
忽又有小吏来报:“大人,湖州府的两位大人说要见您。”
沈鸿放下药碗,“让他们进来吧。”
片刻后,段衡和裘光一同入内。
两人刚一进来,就向沈鸿躬身作揖。
段衡道:“段某拜谢沈大人!”
裘光也道:“多谢。”
沈鸿无奈道:“段大人和裘统领不必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更何况,这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若非沈大人和方大人,待事态严重,届时再想救就来不及了。”
沈鸿道:“沈某不敢居功,若论感谢,二位最该感谢的当属世子殿下。”
若非世子心系湖州,派他们来实地考察,他们也发现不了河流决堤的危险;若非世子及时送来物资,他们也没有办法阻截洪水。
更何况,他们和庆军能够自发为湖州贡献力量,皆因世子殿下素日的教导,皆因他们对世子殿下的崇敬。
他们不愿将一个风雨飘摇的湖州城呈到世子殿下面前。
段衡和裘光目露惭愧。
“是我等以前狭隘了,不识殿下明并日月的气魄与胸襟。”
沈鸿欣慰笑道:“段大人,裘统领,咱们以后就是同僚了。”
三人相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湖州成功渡过一劫,楼喻心中的大石也放下了。
对此次抗洪救灾中立功的,他都论功行赏。
沈鸿等人职位本来就高,无法继续晋升,楼喻便开了个表彰大会,将他们树立成典型,并颁发金质奖章。
荣誉有时候比金钱更让人欢喜。
人逢喜事精神爽,沈鸿的病一下子就痊愈了。
他和方焕一起,将湖州的考察结果写成报告,呈送给楼喻。
楼喻翻阅后,脑子里突然灵光闪现。
湖州的这种情况,感觉很适合一种发展模式——
桑基鱼塘。
在他那个世界,桑基鱼塘算得上历史悠久,就是不知道大盛有没有。
他召来林大井和沈鸿,问两人可听说过这种农业模式。
二人皆摇头。
楼喻便道:“既然湖州多水网洼地,不如就将这些洼地挖成池塘,挖出来的土在池塘边垒成高基,百姓可以一边在高基上种植桑树养蚕,也可以在池塘中养鱼。蚕的秽物可以用来养鱼,水塘的淤泥又可以为桑树提供养料。”
二人眼睛一亮。
蚕丝可是奢侈品,若是这种模式能够实现,湖州百姓不就可以靠养蚕养鱼发家致富了吗?
“殿下巧思啊!”
楼喻笑了笑,“此事交由你们农部研究,确定后将方案呈给我。还有湖州的水利工程,你们和工部一起商议,先制定出一个方案,等秋收后再动工。”
“是!”
经过一次救灾,湖州和庆州之间明显更加密切。
段衡和裘光明确表示投诚。
湖州已被楼喻牢牢掌控在手里。
他却依旧不能懈怠。
余下江州、定州、莱州,他必须要尽快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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