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非鳞(32)

　　“我不知道。”陆子鸣微微颔首。天黑了，看不清他的表情。
　　“其他现场呢？你能回忆起来吗？”
　　“我不知道。”
　　“你再仔细想想，那是五条人命！”陆离以为自己可以以警察的身份和陆子鸣对话。他以为他可以……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陆子鸣喃喃的说，就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在实施那五起犯罪的时候，有人在现场吗？”陆离换了个问题。
　　“没有。只有我一个人。”陆子鸣想都没想，马上回答了陆离的问题。
　　“我劝你再仔细想想。”陆离察觉陆子鸣在说谎。如果这是其它人，他可能会使用暴力。可这个人偏偏是他父亲。
　　“确实没有，我都是一个人做的。”
　　“你认识严翼通吗？”
　　“谁？”陆子鸣的表情不像伪装，他确实不认识严翼通。
　　“严翼通是个掮客，偶尔帮人处理尸体。他被委托处理你所有案子里的尸体，包括池雯的。你竟然不认识他？”
　　“对不起……”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能不能不要这样！”陆离终于发了火，倒不如说他早就想这么做。
　　“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对不起妈！对不起受害者！对不起受害者家属！你教育我的那些话，难道都是骗人的？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你被抓起来就什么也不管了，你知道妈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吗？受害者的父亲天天都在我们家车库闹，妈害怕邻居生气，天天去清理。她整晚都睡不着觉！这都是因为你！你是老师！伤害别人能带给你快感吗？你和其它人一样娶亲生子，却杀害别人的妻子女儿。你的心究竟是怎么长的！”陆离像倒豆子一样将憋在心里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他忽然感觉很放松。一直以来，他都忍着，忍受别人对自己的冷嘲热讽，忍受一切。
　　可他受够了，他想把这一页翻过，和池震走到人生的下一阶段。
　　陆离的声音太高，本来在外面守着的监狱长也偷偷瞅他几眼。
　　“陆离，不要再说了。”池震握住陆离的手，想给他一点安慰，“还是换我来吧。”
　　池震在一边看不过去，走到陆子鸣面前：“陆老师还记得我吗？”
　　“你是池雯的弟弟。你母亲的身体还好吗？”陆子鸣猜不透池震的心思。池震今天穿了一身绛紫色的休闲西装，围着千鸟格图案的灰色围巾，一点也不像个警察。
　　“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池震，刑侦局顾问。”


第41章 涉猎游戏
　　池震了解陆子鸣，当然是在案子发生很久以后。陆子鸣作为东岛淫|魔接受审判，母亲每日在电视剧前蹲守，关注进展。母亲没有像其他受害者家属，到现场咒骂、摔打。她就那样望着，等待陆子鸣的宣判结果。那时候池震在上大学。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凶手不会被抓到了，毕竟过去很多年，都没有任何线索。陆子鸣被关进桦城监狱的第五年，同哥也进来了。池震让同哥的人罩着陆子鸣，他不能让陆子鸣就这么死了，他要陆子鸣活着给他道歉，给他母亲道歉。
　　“当时我劫持你，你不承认杀了我姐姐。回过头来再看这个案子，确实有很多疑点。你不是凶手，有人嫁祸给你。作为我姐姐的老师，你了解我姐姐。她有亲近的同学吗？”
　　“你姐姐活泼开朗，成绩又好，和班级里绝大多数人相处的都不错。”陆子鸣已经有点回忆不起池雯的脸了。她是个好学生，本可以有光明的前程，这一切戛然而止，虽然并不是他的错。
　　“那男朋友呢？”池震继续问道。
　　“男朋友？这我就不知道了。”
　　“我姐姐死的时候怀了孕，这孩子是谁的？”池震一直都很介意这个孩子，池雯在申请出国留学，她应该不知道自己怀了孕。母亲因为这件事受到了双重打击，她不想让池雯出国的主要原因，就是想劝她早点找个好人家嫁了。池雯有喜欢的人，并且瞒着自己。李慧娟必须接受，池雯并不是她所期待的样子。
　　在李慧娟心中，池雯被杀死了两次。
　　“怎么可能。她死的当晚还见过我，说她不会放弃出过留学，还想再努力一把。如果她怀孕，还怎么兼顾学业？”陆子鸣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如果他知道池雯怀孕，根本不会考虑推荐她入学。
　　“你确定？我姐死的那晚见过你？你跟你的律师说过吗？”
　　“没有……我以为检方是想将我没犯过的罪推倒我身上，所以就否认当晚见过池雯。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的DNA为什么会出现在现场。”
　　“警察在审讯你的时候，从来没有给你展示过证物的照片？不可能，检方最后判定凶手是你的依据，就是现场遗留的DNA。到底是什么？”池震引导陆子鸣，尽量想起现在遗留的证物。
　　“是带有毛囊的头发……”陆子鸣答道。
　　“不是精|液和表皮细胞？”这不会常理，人正常脱落的头发不会带有毛囊，很难确定DNA。如果是现场经过拉扯拽下的头发……更容易留下表皮细胞。嫌疑人只对现场其它痕迹进行清理，却将头发遗落在现场。
　　“不是。”
　　陆子鸣是被陷害的，究竟是谁？
　　“陷害你的人清楚你犯的罪行。他想让你做替死鬼。毕竟谁也不会相信一个杀人凶手的话。陆老师……你后悔吗？”这句话一点也不像一个专业人士问出的话，难道你指望一个满手鲜血的人跪在你面前忏悔，就算出现了这样的场景，你会相信吗？
　　陆子鸣笑的坦然：“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被抓住的那一刻，总算是可以结束了。我自己阻住不了我自己，能有其他人来阻止我真是太好了。继续下去，会伤害更多的人。我没有勇气自杀，只能不断厌恶我自己。每次我都跟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可下一次还会犯同样的错误。我让自己的儿子成为警察，以为会有他亲手来抓我的一天，但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从我犯罪的那天起，我就开始变得不再像我。我产生了伤害别人的想法，只有这样，我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不然就只能等死了，生命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你就在这里等死吧。我和陆离谁也不会给你陪葬。”即使陆子鸣不是杀害池雯的凶手，他也不能再变成正常人了。只能在这里消耗自己的一生。
　　离开桦城监狱的池震和陆离一路无话，两人的内心皆是千疮百孔，不妨碍两人更靠近，却也害怕伤到对方。
　　“你觉得是谁伪造了物证？或者是调换了物证？”陆离率先打破僵局，时间不会等待他们两个，即使在痛苦，也要往前走。
　　“是那个人。”池震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答案。
　　“讲讲你的分析过程。”
　　“如果是想在犯罪现场伪造罪证，那严翼通就应该在警察到之前，对现场进行处理。伪造物证、调换物证说起来简单，可是物证一旦到了刑侦局，经过几次登记、入库。想要不留痕迹的修改记录、报告，再换出物证。简直是难上加难。我亲身经历了一次……可是那个人却清楚知道我拿出证物，并给内务部施压。意图搞垮我们。以那个人的能力，一定能做到。”池震猜测那个人一定是潜伏在警察内部。
　　“无论是谁，他已经忍不住了。他杀害严翼通，已经脱离了他一贯的行事作风。如果我们能再逼他一下，一定会露出马脚。”凶手离自己很近，陆离要安排一场涉猎游戏。
　　“我有一个办法，要不要试试。”池震靠近陆离，在他耳边轻声说，呼吸打在陆离的耳朵上，有点痒痒的。
　　“师哥！申浩刚才打来电话，孟饶已经清醒了。能够接受我们的问询。”郑世杰顶着两个黑眼圈，他已经连续工作了四十几个小时，全靠咖啡的仙气吊着。
　　陆离吩咐鸡蛋仔先去歇会儿，自己则和池震赶往仁爱医院。
　　孟饶的身体还在恢复，到了晚上精神不济，早就睡了。申浩在医院走廊里端坐着，等着陆离他们的到来。
　　“申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来的太晚了，让你等了这么久。”陆离有些歉意，刑侦局人手不够，实在不能派人24小时盯着孟饶，如果没有申浩，根本忙不过来。
　　“没事，我只是做我能做到。小孟现在这幅样子，我看了也难过。希望你们能早日把罪魁祸首抓起来。让小孟不要再这么害怕了。”申浩坐的时间长了，猛然站起，感觉后腰一阵疼痛，他调整一下姿势，伸手和陆离握手。
　　“孟饶今天恢复了意识，他想起了什么？”陆离向病房里张望，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也没有完全好，他的情况时好时坏。但确实想起了一些事。他跟我说，不要把他一个人留在房间里，不要再被关起来……”申浩想起孟饶惊恐的眼神，以及颤抖着声调，他一定是怕极了那人……
　　“他还提到了别的事吗？有没有提到森林？仓库？类似的……稍微具体一点的。”池震联想到自己当时被囚禁的情景，孟饶比自己的情况更糟糕。如果他被囚禁的时间更长，看到对方的脸也是有可能的。那个人不可能主动把孟饶放出来。孟饶如果是自己逃出了森林，他很有可能记得森林的位置……到时候那个人的身份就有迹可循了……
　　“没有……他说头痛，医生说不能逼他，要让他循序渐进的回忆起以前的事……对不起，只记起这么多……”申浩搓搓手。现在还是初春，走廊里太冷了，申浩只穿了一件橄榄绿薄外套，大衣放在屋内，披到孟饶的被子上。
　　“哪里，申先生帮忙照顾孟饶，我们已经很感激了。”池震和申浩客套几句。那个人极谨慎，孟饶能够活着出现，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还有，小孟下午忽然说……”申浩回避陆离的眼神，小声对池震说。
　　“……不能相信警察。”
　　陆离和池震对视一眼。池震继续叮嘱申浩，让孟饶一醒就联系刑侦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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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大结局
　　陆离走到电梯附近，估摸着申浩已经听不见了，贴着池震的脸说：“怎么办？我们被讨厌了。”
　　“是‘我’，不是‘我们’。你是警察，我只是个顾问。”池震推了他一把，“别闹，人来人往的。”
　　“现在孟饶的状态越来越好，过不了几天。那个人就会暴露。我们准备好等着抓人。我倒要看看，是谁捉弄了我们这么久。”陆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