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麟非鳞(16)

　　陆雪嘴一撇，终于发出了一声嚎叫，泪水也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池震走出审讯室，索菲正依偎在秦伟的肩膀上补眠。秦伟看到池震，将索菲小心的靠在椅背上。
　　秦伟小声说道：“池顾问，索菲受了惊吓，又有点累。睡着了，笔录可不可以明天再录，我想先带她回去休息。”
　　索菲睡的并不沉，也可能是被他的声音吵醒了。使劲睁开眼睛缓缓抬起头。
　　“震哥……”
　　“没事，你们先回家休息。笔录明天再录也是一样。”池震说道。
　　“我可以的，震哥。”索菲说道。
　　“那好，我扶你过去。”
　　“我能一起跟着去吗？索菲现在很虚弱。”秦伟看到索菲脸色苍白，害怕她身上不舒服，还忍着。只好提出了一起跟着去。
　　“不用了小伟，我没事，就是有点累。”索菲回避秦伟的眼神。
　　秦伟大概感受到索菲的想法，便不再坚持。
　　池震扶着索菲，却没有到审讯室，而是走向电梯，来到天台。
　　“对不起索菲，这件事是因为我……”池震并没有想过，怎么和索菲解释这件事，这故事太长，实在是无法将自己两年的时间，总结成几句话。
　　“没事震哥。我是自愿的。”
　　“啊？”
　　“我是说，我是自愿选择那天在地铁外等你。也是我自己决定不再等了。我们都有了新的生活。虽然现在看见你，我还是有些难过。但这总会过去。希望震哥你能得偿所愿。”
　　“索菲，对不起。那天，我是真的想去找你。可是……现在说什么都完了，希望你能幸福。笔录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解决的。”
　　“那震哥……我先走了……”
　　索菲挽着秦伟走出刑侦局，也走出了池震的生活。
　　在最艰难的时刻，是索菲陪自己度过。她用她仅有的一点真实，让池震感受到些许美好。可注定不能长久。池震不后悔，只觉得唏嘘。
　　“点点星光没办法照亮整个寒冬……”
　　“这段独白还是免了吧。”陆离说道。
　　池震翻了个白眼，打掉肩膀上陆离的手：“别闹了，我要回家！连续工作24个小时了。”
　　“那你醒了之后联系我，我带你去见你妈。”


第20章 母亲
　　传说最后一班地铁承载着人的魂灵。
　　我在哪？
　　好痛！身上这种撕裂的痛……
　　对，我在地铁里……要去见索菲……
　　一个人……
　　然后……我摸到腹部……红色的……不断涌出的……是我自己的血……
　　这是哪？
　　好多灰，腹部的伤口被处理过了……
　　脏兮兮的墙壁……冷冰冰的水泥地面……小到可笑的窗户……玻璃不知道多久没擦，简直变成了毛玻璃……
　　这里不是拘留所……倒像是某个废弃的仓库……
　　什么声音……刚才我躺着的简易床旁有个手机？
　　“喂？”
　　我的声音变得嘶哑了……
　　“你是谁？为什么救我？”
　　“……”
　　“喂？能听见吗？”
　　对面还是沉默，我什么也听不见。
　　“喂！”
　　“嘟嘟嘟……”对方挂掉电话。
　　莫名其妙，难道是信号不好，无论对方是谁，我都要赶快离开，我现在是个通缉犯。
　　推开铁门……嗞啦一声……真害怕这门会现在寿终正寝……
　　我……我在山里……这里很高，向远处眺望，能看到此起彼伏的山峦藏在雾里，只露个头儿。我所在的地方正是一座山的顶端。
　　视线所及没有下山的路，我跑了几步想来回看看。却忘了自己身上的伤口。
　　“嗞！”好痛！
　　只能放慢脚步，小心查看。确实没有下山的路，在我醒来的房子，暂且称之为“仓库”。前方的五十米处，有树枝被踩踏的痕迹。送我上来的人应该是从这里穿越了森林。
　　太开玩笑了！像我这种以头脑取胜的角色，就算不受伤，也不会独自一人去荒郊野外。现在竟然让我一个人下山？
　　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我不能联系任何人。
　　重新返回仓库，没有……什么也没有……救我的人没打算让我长期躲在这里，仓库里没有食物、没有消毒液、没有睡袋……我找到的唯一能用的，就是那个手机……
　　手机不是一次性手机、也不是十年前的那种砖头手机、就是一般的智能手机。上面显示4G没信号，只有2G。
　　我走出仓库，咬咬牙潜入森林，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虽然有点对不起救我的人，但我留下会带来更多的麻烦。索菲应该已经回澳门了吧。我爽约了。
　　陆离现在怎么样？我离开的时候，他还受了伤……
　　算了吧。还是想想我自己。也不知道谁给我处理的伤口，针线活实在不怎么样！
　　根据手机上的时间，我已经走了两个小时了。汗水流过我的伤口，丝丝拉拉的疼。在森林深处，光偶尔透过树叶，照到我的身上。衣服已经被渗透了，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血水。
　　太渴了！
　　没被董令其打死，没被小混混捅死。我可能要渴死了……
　　如果死在森林里，连尸骨都会被野兽拖走吧……
　　想到这里我便失去了知觉……
　　花这种东西一朵一朵的确实美，一片一片的也还不错。可要是任其野蛮生长，效果还蛮惊悚的。
　　打扮的人模狗样的池震倚靠在绣球花树旁的这种画面还是挺美好的，如果不是他被掉落的绣球花砸到头的话……
　　沾了雨水的绣球花砸了他一头一脸，刚才微张的嘴里已经全是雨水的味……
　　池震拼命拍打自己的西装，边拍边说：“靠！”
　　在一旁和护工交谈的陆离已将一切收到眼里，憋住笑容，继续和护工套近乎：“李阿姨以后还要继续麻烦贵姨你……”
　　“没事没事！小陆你真好啊！为朋友的妈妈这么尽心！”贵姨喜笑颜开。也难怪！陆离不像一般的家属那么挑剔，每次见面都带着红包。谁会不喜欢呢。
　　“你这工作也太忙了。好像又瘦了。不要怪贵姨啰嗦，你也该再找一个了。我认识一个小学老师……”
　　“贵姨，我朋友还在旁边等我。我先过去了啊。”陆离不等贵姨回答，就走到池震跟前。
　　“别拍了！见阿姨去！”
　　池震终于将自己视线所及的花瓣全都清理干净了。
　　陆离看到池震的耳朵上还有一片，便伸出手……
　　“干什么？别动手动脚的！”池震打掉陆离的手，自己在耳朵上一顿乱摸。可这片花瓣就像长了脚一样，又粘在了他的鬓角上。
　　陆离不再管了，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
　　池震被看的心脏活蹦乱跳，说：“我还是远远看一眼吧……最好不要和我妈见面了……”
　　陆离：“你都来了，为什么不见？阿姨一直都很想你。她很后悔……说不该跟你说那些话。”
　　池震没想到母亲会和陆离说这些话，毕竟她并不知道陆离的父亲陆子鸣不是杀死自己姐姐的凶手。
　　“我知道……我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怪过她……但是已经养成习惯了。我妈看见我，就会说过分的话，要不就给我找点麻烦。她没想过要折磨我，却忍不住要这么做。”池震重新倚靠在绣球花树旁，好像忘了刚才的事。
　　“阿姨常常讲起你们姐弟俩小时候的事，她说她和叔叔都没念过几年书，你们两个却从小争气。成绩好得不得了，附近的邻居都很羡慕。没事总是找机会来家里问。怎么辅导你们功课。上什么补习班。阿姨就告诉他们，不要上补习班，就让孩子出去玩。”
　　池震想起那时候，父母虽然不知道怎么辅导自己和姐姐，却是将所有的、最好的都给予了姐弟俩。当时自己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现在看来遥远的就像是上一辈子。
　　“我爸去的早，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指望我妈。她一天打两份工，就是为了供我们姐弟俩上学。学校里的老师觉得我姐在音乐方面有天赋，找到家里来做我妈的工作。我妈二话没说就送我姐去学音乐。可到头来是这种结果。”
　　“对不起……”
　　“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杀我姐的不是陆子鸣。”池震说道。他忘了，自己还从来没有和陆离仔细的谈过这件事。
　　“这件事你是听谁说的？”
　　陆离也曾怀疑过这起案子，对于连环杀人案来说池雯的案子和其它案子相隔的时间太长了。如果真是一个人所为。那么第二起案件发生之前，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触发了凶手。自己最了解陆子鸣，没有发生任何事……
　　“听陆子鸣亲口说的。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陆子鸣单单不肯向我姐姐道歉？不肯承认是他杀了我姐姐。案子已经破了，他没必要这么做。除非真凶另有其人。陆子鸣是我姐姐的老师。案发当日我姐姐也见过他，身边有沾染他DNA的物品并不奇怪。”池震说道。
　　“我曾经查过……你姐姐的卷宗消失了。”陆离本不想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可以他对池震的了解，瞒不了多久。
　　“消失？刑侦局已经侦破案子的卷宗要经过纸质归档，电子扫描件还要上传服务器。怎么可能消失？你去信息系统里查过吗？”池震问道。
　　“我去看过了，纸质文件和系统里卷宗都没有找到。按照原来的卷宗号查到的案子是另一起案子。有人将卷宗替换掉了。不仅如此，以前你作为律师参与的案子，辩方律师也登记了其它人的名字。”陆离说道。
　　他开始也觉得不可思议，这简直是从另一种程度上抹杀掉“池震”这个人的存在。自己曾经怀疑过，是否是池震自己做的。看他的样子，也并不知情。
　　池震心中有个一个答案，会不会是他？不会！如果是，也做了太多无用的工作……完全是欲盖弥彰……
　　“你不会告诉我，我的通缉令也撤销了吧。那我还费这么大劲？”池震问道。
　　“你的通缉令是我撤销的。确实撤销了。”陆离答道。
　　池震顺着绣球花树坐到地上，雨后的草地有点湿湿的，身上有些冷。陆离也和他一样，坐到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