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间卧室。唇舌之间浓尝过的涩咸。
和之前不一样,这次是个很轻很浅的笑,白晓阳笑得很好看,比他任何时候都好看,因为带着眼镜,所以琢磨不轻他的眼神。
明明在难得地笑着,为什么却感觉让人难过又心痛。
白晓阳轻轻道,“你说说看。”
“就这样。”
“就这样?”
段屿一顿,没什么情绪地转过身,不去看那个令人难过的笑。
“对,就这样。我对你没有要求,只希望你能多吃点东西。”段屿想了想,又说,“还有,不要搬出去,不要拒绝我。”
“是想让我……作为室友陪在你身边的意思吗?”白晓阳语气中有些抱歉,“我总有一天会离开这里。”
“在那之前,留下来,不要搬走,不要拒绝我。”段屿问白晓阳,“会觉得不公平吗。”
他侧着脸,半阴影中露出高挺的鼻梁与下颚,线条锋利说的话却柔软。语气很淡,却比他任何强硬的时候都更加难以拒绝。
像一团扯不清的线,无论是他还是他,都蒙着厚重的雾气,就那么诡异地站在离对方很近的位置,谁都不打算伸出手将雾挥去。
白晓阳说,“我答应你。”
“是因为感激吗。”
“是因为感激。”
段屿说,“你不喜欢我。”
白晓阳说,“我不喜欢你。”
段屿说,“说起来,这个问题,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
白晓阳说,“不需要。”
“你讨厌我的回答。”
白晓阳摇了摇头。他不讨厌,也不害怕。
“我不要你的回答。”
段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没明白。
他伸出手,从白晓阳柔软的脖子开始,指腹压在并不太明显的喉结上。
白晓阳有些奇怪,不明白段屿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还是乖巧地扬起了下巴。
露出了最脆弱的地方。
温和,静谧,硝烟弥漫。两个人都在用最保守的方式博弈,和对方,和自己。但每走一步都会有人鲜血淋漓,所以选择停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对方。
好像是拒绝。
又好像是在说,吃掉我吧。
在皮肤上的滑动已经暧昧至极。
其实不需要嘴唇贴触,皮肤与皮肤之间也可以绵缠接吻。是唯一只有他人抚触才得以满足欲望的器官。段屿的手缓缓移动至白晓阳的后颈,深深地捧进发间,抚摸的力道给人一种在被爱怜着的感觉,温柔得让人发疯。
白晓阳的头发蓬松又温热,体温在段屿掌心之中缓缓变热,从指尖一路游渡进心脉,在最烫的时候迸散,震颤着四肢百骸。
最终变成他触手可及的,一块绵软的爱。
这样的抚摸太过狡猾,指腹剐过脸颊的时候,白晓阳忍不住轻轻地蹭了一下,段屿有一瞬间的僵硬,白晓阳缓缓地眨了眨眼,就在以为他要再继续做什么的时候,段屿轻轻喟叹,并且放开了他。
房间安静的只剩下呼吸。
段屿凝视了他好一会儿,闭了下眼,再睁开的时候,语调平常,“也答应我,多吃点东西。”
白晓阳点了点头。
段屿说,“吃巧克力。”
“……再吃会很腻。”白晓阳想了想,“我吃点别的吧。”
段屿笑着又和他说了几句,白晓阳也笑着有来有往。
“那个黄金糕,你是怎么做的。”
“菜谱上有,自己去搜,网上不是一大堆吗?”
“对我还真不耐烦啊。你对文珊也这么可怕吗?”
“……”
就这样。
就这么轻笑着打趣。
这是他们一生中最最年轻的时候,在无法拥有任何结局的、青春的尾音,迟疑后最终还是亲手擦去了前半生或许是最重彩的一笔,回归他们想要的那种关系。
既然这是段屿想要的,那又为什么不行呢。
“小羊,真的不行,不能喜欢。谁都可以,但他不行。”
“你再想想行吗?别说这种话了,到底是哪来的……”
到底是哪里来的感情,厚重得无迹可寻……真是莫名其妙。
“一定会后悔的,所以再好好想一想,好吗?”
文珊一遍又一遍地强调这不可行。
其实白晓阳自己想着,他也没做什么,总说喜欢段屿,但好像从未因为喜欢就去争取,反倒是叫人整日烦心不已。这不是他的本意,无论如何,白晓阳都想段屿可以开心。
别再说这种话,也别露出这样的表情。
其实段屿想怎么样都可以,他想怎么样白晓阳都很愿意,这样的话段屿会开心吗。在他所未知的过去,一想到段屿或许经历过很痛苦的事,人生杯盘狼藉的自己居然也不知轻重地开始心疼了。
是枯燥贫瘠的生命,毫无任何存在意义的一生。
“其实无所谓他喜不喜欢我。我知道不会有结果,”从一开始就知道。
白晓阳轻松地笑着说,“可能我比想象中还要更贪恋尊严一点,所以我很怕自作多情。”
“谢谢你为我着想。他的感情是否飘移不定对我来说没那么重要,能在最年轻的时候遇见,我就很开心了。”
只是室友,也是过客吧……可能。
他不要喜欢,他不要吻。他不要结果。
他不要爱。
“比起让我吃东西, 不如让我好好休息。”白晓阳叹了口气,无奈地指着段屿那个充电箱,“就没见你用过几回。它再这么一晚一晚响个不停,我真的会在研讨的时候因为睡眠不足猝死。”
“说得真吓人啊,”段屿想了想,“那把它扔掉。”
“……这个很贵吧。”
段屿故意骗他,“今天你吃的这顿大概400刀。”
白晓阳一愣,差点从桌子上站起来,眼看这就要热热闹闹地吵一架,段屿手机屏幕骤然亮起,硬是打断了白晓阳的情绪。
“又生气了?”
“对!”
“哇声音好大……”
“没想到吧,这次真生气了!”白晓阳数落个不停,“这种东西我也会做!我真的不明白你到底为什么要买这么贵的……放开,你不要乱摸!我和你说再清楚一点——”
段屿一边笑,一边接听,有点享受白晓阳不耐烦地发脾气。
虽然知道念叨没用,但白晓阳还是气不过,又说了他两句,忽然久久听不到回应。
感觉有些奇怪,白晓阳诧异地抬头一看,微微睁大了眼。
……段屿?
“你怎么……唔。”
段屿用力并不重,只是轻轻地捂住了白晓阳的嘴,另一只手举着手机,虽然还是笑着,但眼神很空,看得人心凉。
又让人不安。
段屿对电话里懒散地说,“嗯,在听。”
那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他笑着问,“是吗。”
“你也知道无伤大雅,那这兴师问罪的语气是怎么回事?”段屿有趣道,“不如说,老威顿亲自来给我道歉,我肯定会放他儿子一马。”
白晓阳把捂着嘴的手拿下来,缓缓抬头,看着段屿。
“哪里猖狂了,”段屿挑起眉,“这叫耳濡目染。父亲。”
听了几个来回,就在段屿漫不经心的应答中,白晓阳忽然一怔。
父亲?打来电话的是段屿的父亲?
几番回合下来,段位斌冷道,“你心里有谱,我也不会多说什么。这件事小,随你自己怎么处理。我今天找你,是有别的事。”
段位斌问,“你那室友是什么情况。”
段屿安静了半晌,忽然轻笑出声,“什么时候对我的私生活那么感兴趣了。”
段位斌冷笑道,“你平日里怎么胡来我都不会管你,但为了报复我去干什么下三滥的蠢事,大可不必,我还没那么容易被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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