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阳笑了笑,“晚上单子多。”
陈慧怡想起什么,又问,“吃东西没有?没吃我给你开个灶,记得还有两屉奶黄包。顺便给你把蛋煮了。好了好了快出去坐着,自己去冷柜拿瓶饮料,一晚上了怎么都不知道累?”
也不顾白晓阳怎么说,半推半斥地把他赶到前厅去了。她一贯晓得和这年轻人打交道该用哪种方式——要给什么好的必须强塞,讲理没用。
京丰规格不大,没有雅间,二楼是宿舍,地理位置不算太好,粤菜在华埠卷了快六十年,没什么竞争力,奈何味道是真的不错,所以生意也算红火。
白晓阳找了个卡座,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金沙馅是他自己炒的,咸蛋黄和黄油料非常足,全脂奶和奶粉都有放,所以甜咸味重,又浓又香,更合欧美人偏重的口味。
原本做活的时候,不扯动伤口也不会觉得疼;现在咀嚼食物,才发现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肿了起来,很不舒服。
白晓阳忍着不舒服的感觉,硬是把这个咬了一口的奶黄包吃完。
“……好腻。”
“白晓阳。”
门推开的时候有冷风吹进来,挟着丝丝雨水的寒气,段屿的模样和白天的时候看起来不太一样,要疲惫一些,因此冲淡了那时的戾色。
白晓阳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原来就是在这里打工。”段屿面若自然地扫了一圈,并没有多做什么评价,最终将目光缓缓停留在白晓阳身上,“晚上好啊。”
被盯着打量的感觉让白晓阳很不舒服,段屿身上的雨水味过于冷人,越靠近越让人不能冷静。
白晓阳扭过头去,“所以,要说什么就快点说。”
“看来是很危险的工作?”
“什么?呃……”
白晓阳的脸被段屿捏下颚抬起来,用力不重,但有扯到伤口,白晓阳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想避开的时候,段屿已经把手松开了。
可能是刚从外面进来,体温一如既往的凉,指腹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蹭过下唇,触感遗留着,擦也擦不去。
段屿说:“好像一直在受伤。”
白晓阳没说话。
“怎么弄的。”
“我自己不小心。”
“是吗,”段屿轻轻地说,“原来是自己不小心。”
“你先坐下吧……”
听语气还以为会和以前一样缠着追问,结果却出乎意料,白晓阳一说段屿就听话地坐下了,反倒是叫人怔了半天。
“白晓阳。”
每次被这样叫名字的时候,白晓阳都觉得胸口很闷。
明明只是在对话,却给人山雨欲来的压迫感。白晓阳知道以那种情况分别,再见面的时候必然是难堪的,更罔论亲密触碰。
不知道段屿要说出什么来。
白晓阳心乱如麻。
所以谈什么。
是求证那个吻,还是干脆地直接问是不是喜欢。既然已经知道性取向,那么或许也可能是商量退宿的事。不过按照他对段屿的理解,要走应该就就直接走了,怎么还会特地跑来和他说一声。
越沉默越难堪,还不如直接问……
段屿说:“我好饿啊。”
“啊?”
“我好饿。”虽然轻轻放过,但他还是一直盯着白晓阳红肿的半边脸看,“因为我一直找不到你,所以今天什么都没吃。”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好一会儿,白晓阳才缓缓道,“已经打烊了。”
段屿说,“后厨应该会有剩下的东西,你每次都带回来很多。”
“……”
“如果主厨在,我正好把小费补给他。”
“不用。”白晓阳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那你等等吧。”
“说一声不就行了吗?你要亲自去?”段屿也跟着站了起来,拉住白晓阳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我自己去就行。”
“为什么,我想见见主厨。”
白晓阳闷气道,“主厨不想见你。”
“他为什么不想见我?”
“……”
好像是在打心底疑惑。
说起来段屿这个缠人的能力到底是和谁学的?
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瞒着的必要,白晓阳看着段屿,面无表情地说,“没为什么,因为我就是主厨。”
空气安静了好一会儿,白晓阳发现手腕上的力道一松,手臂垂落下来……段屿居然也会出现这种表情?白晓阳忽然觉得有些想笑,情绪也没有刚刚那么压抑。
“……是你做的?”
“也不需要这么意外。”白晓阳似笑非笑地说,“不是说要对厨师发脾气吗?”
段屿凝视他半晌,半晌,又丢出来一句很蠢的,“你为什么会做?”
白晓阳越来越想笑,“什么?”
段屿张了张嘴,白晓阳下意识觉得他准得说出什么自己不觉得但其实非常冒犯人的话,于是严辞打住了,“你到底饿不饿,饿就坐下等着。”
“你愿意给我做?”
“之前不是答应过吗。”白晓阳抿了抿唇,“还一直没来得及兑现。”段屿就离开了。
又不是连这个也忘记了。
在冲动的前一刻,那么近的距离,低着头,面无表情地捧着自己的手,仔细地处理伤口。漫不经心地说,【和以前一样带夜宵回来。】
那个画面,总感觉一辈子都无法忘记。
白晓阳看了他一眼,“不记得也好。”
“记得。我要和你一起去。”
白晓阳不答应,“后厨禁止闲杂人等擅入。”
“对你来说我是闲杂人等?”
白晓阳顺嘴接道,“不然你对我来说是什么?”
话毕,忽然意识到这句话的歧义。白晓阳猛地刹住声,扭过头去,没有再看段屿的表情。
“总之你就……乖乖在那等一会儿吧。”
段屿的声音很低,“白晓阳。”
白晓阳听见了,但是没有回头,轻声说,“我很快出来。”
段屿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缄默。
车里的空调开得还是很热……过热了。白晓阳抱着老板塞来的一兜鸡蛋,偶尔会看一眼段屿,便很快地收回视线,暗暗心惊。
几次三番想说什么都被自己咽了回去。
这样的段屿,说害怕不至于,但真的让人有些不安。
“谢谢你送我回来,”白晓阳在7C门口停下,“其实没必要送上来的。”
“……”
“早点回去休息吧。”
“……”
白晓阳后退了两步,贴着门,“段屿。你该走了。”
段屿歪了歪头,“这是什么意思。”他想了想,“是不让我进去的意思吗?”
“什么?”
“回我自己的宿舍休息,有什么问题吗。”
白晓阳一愣,“你要回来住?”
段屿的表情一直都很陌生,直到白晓阳问出这一句,才有意思地看了他一会儿,将身体压了过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眼神很淡,但明显,精神极差。“你不是说不喜欢吗。”
“……”
对。
【不喜欢。】
【我喜欢同性是没错,但如果你问的是那个吻,它不能代表什么,我喝醉了不是吗,所以很多事都记不清。】
【对,记不清了。如果是因为这件事让你过不去,那我只能说,没必要,你想多了。】
【只是一个吻,你不是也亲过别人吗。我……见过很多次,那些吻能代表什么吗?只是亲一下,怎么就谈得上喜欢。】
【如果你是在担心这个,请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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