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客户(48)

　　主要是这身行头，太招眼，总有人瞅他。

　　初次见面不能问太多，得说主要目的！算了，还是不演了，直接摊牌吧。

　　陈夕毫不晦涩地表明来意：“我在广告公司上班，来这儿是想跟徐东旭徐总聊聊广告，徐总今儿个来了么？”

　　小芳退后半步，与他拉开距离，才说：“谁？”

　　她刚入职，人还没认全，我忘了这茬儿。

　　“喏，就他。”陈夕翻开手机相片，方便小芳认人。

　　小芳看了眼照片儿，摇摇头，说：“我没什么印象哎，他应该不常来。”

　　陈夕瞄了眼前台电脑，问：“你这电脑是不是能看到今天哪些人上班打卡了？”一般行政部的电脑能看到员工考勤。

　　长相优越的人能凭借外貌增强对方好感度，套话也就更容易些，小芳没想太多，说：“嗯。”

　　油腻男陈夕将在林奕然身上学的不要脸精神发挥得淋漓尽致：“古林门太多，我也不知道徐总走哪个门上下班，我呢就是想，哪天徐总打卡了，你知会我一声。”

　　小芳从未遇到过这么主动的男生，心生芥蒂，但喝了他奶茶不好拒绝，只得应下。

　　多亏林奕然支招儿，有了小芳这线人，陈夕在8月第二周才得空稍稍喘口气。

　　2023年8月8日，立秋。陈夕半夜睡觉没盖严被子被冻得腿抽筋儿，中午吃完饺子时买了瓶钙片，下午梳理闪耀投放报告时，小芳来信：徐总来了。

　　陈夕直奔古林二楼，又觉着工作时间冒然找人不太好，所以耐着性子等到中午饭点儿堵人。堵人的最佳位置就是二楼扶梯口，这儿是古林80%员工的必经之路。

　　一波又一波的员工出来，陈夕等到中午12:30，肚子饿得咕咕叫，又怕徐东旭突然出来错失良机，只能忍着饿在这儿继续等。

　　12:40徐东旭来了！

　　十年前的徐东旭留着小平头，穿运动装，很土很质朴；今日徐东旭梳大背头，一身休闲装，很潮很花哨，与林奕然照片中的人除却脸和身高没有相同之处。

　　“徐总您好，我是陈夕。”陈夕主动上前，笑着与他打招呼。

　　徐东旭虽然不认识陈夕，但是本着伸手不打笑脸人的原则，点头回：“你好。”

　　“冒然拜访这又耽误您午休时间，真不好意思。”陈夕挠挠头，佯装青涩，这次他拿的剧本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一般35岁往上的中年男人都喜欢对刚毕业的小年轻说教，陈夕遇到过很多爹味儿十足的甲方，他们对晚辈讲一些个人色彩强烈的内容，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优越感。陈夕觉着徐东旭应该挺喜欢说教，所以扮演涉世未深的大学生，想拉近与徐东旭的关系。

　　“我近期经常在公交、地铁、高速公路看到咱们古林的广告，觉着咱们得slogan、格调、宣传标语、都很高大尚，所以就想来跟您学习学习广告策划。”陈夕来之前准备了腹稿，像背台词一样说出开场白。

　　“你找错人了，我不负责这个。”徐东旭神色淡淡。

　　你知道我姓徐，特意在这儿堵我，不表明真实身份，顾左右而言他，我跟你说什么？

　　陈夕见徐东旭欲走，只得挑重点说：“您不负责这个，是不是广告公司负责啊？徐总我就是想问问咱们跟哪个广告公司合作的，这广告标语是您策划的、还是广告公司策划的？”

　　我就装作信你“不负责”，顺着你说，能先把合作公司问到也是好的。

　　徐东旭懒得理他，坐扶梯下楼，甩了句：“无可奉告。”

　　现在的销售太能装，这小孩儿拿个虚心求教的剧本跟我在这儿演呢。

　　陈夕一时着急，没按剧本说：“徐总我这儿广告渠道多，肯定比您合作的价钱便宜，咱们能聊聊吗？”

　　徐东旭头也不回，鄙夷道：“做广告的就直说，最烦你们这些虚头巴脑的！”

　　事实证明，想当好“演员”得有天赋或者经验，如果二者都没有，那就要有自知之明。

　　没有自知之明又毫无经验的十八线演员拿了俩高难度角色，频频失利。

　　古林破冰，难于上青天。

 

第42章 “谢谢。”

　　古林面访关键人失利，陈夕受挫，瘫在床上刷短视频。成功人士能充分利用碎片化时间，从短视频平台汲取知识；陈夕是充分浪费整块时间，与各大娱乐博主学习游戏攻略、装修攻略、旅游攻略……除了游戏其余项目都没钱去攻略。

　　平台将陈夕定位成“商务精英”，经常向他推送销售课程、心灵鸡汤、销售名人访谈……陈夕被短视频的内容吸引，冲动消费买了《定位》和《底层逻辑》。

　　今儿个书刚到货，陈夕又刷到书籍推荐，看着扔在角落还未拆快递包裹的书，陷入沉思。

　　视频非常应景地播放：“冲动消费是指顾客在外界因素促发下所进行的事先没有计划或者意识的购买行为……”

　　“无意识行为啊。”陈夕划走短视频，把手机扔被子里，翻身看向棚顶，双目空洞。

　　最近好像经常会有无意识行为。无意识地消费，却没有产出。

　　刷信用卡与去嫖娼一样，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欲罢不能。去冰川沟旅游，买西服、买奶茶、买书……

　　微信响，是王鑫的信息

　　「王大心：我8.27在雍和酒楼举办婚礼，兄弟来捧场哈！」

　　附加一条邀请函链接。

　　二人同窗四年友谊深厚，工作三年没断过联系，平日无话不说。陈夕与王鑫讲过他暗恋领导的事儿，王鑫也与陈夕讲了他婚姻的坎坷。

　　王鑫对象是大学同学，女方家里曾因为他拿不出房子首付，迟迟不同意结婚。工作3年，房价节节攀高，多亏最近房价下跌，再加上女生偷偷给了王鑫钱，二人七年爱情长跑才修成正果。

　　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现在是“男大光棍女大单身”，没有经济基础的恋爱走不进婚姻的殿堂，童话里的王子公主都是骗人的。陈夕年龄相仿的同事、同学、朋友几乎没几个办婚礼，更别提生孩子。

　　刚毕业的小年轻，俞城工资平均3-4K，扣除保险一年到手能有4W就算不错。谈恋爱要约会吧，俩人看场电影100块，吃顿饭200块，开个房200块，约会一次成本至少500块，一个月至少约会两次，1000块钱进去了。赶上节假日还要给对方买点儿礼物，一年没个1.5-2W是谈不起对象的。让年收入3-4W的小年轻掏出一半的钱来谈恋爱，这时就会想，是要面包还是要爱情了。

　　婚龄单身男女不是不想结婚要娃，只是经济负担太重，能养活自己不管家里要钱就算条好汉，哪有闲钱给对象花。

　　好多对在大学轰轰烈烈的对象，工作后处着处着谈到结婚就分了，分开之后又不甘于寂寞去找下一个，周而复始。久而久之还谈什么真心，处对象的目的就是为了满足生理需求，更不要脸的直接跳过这环节，约人上床。

　　陈夕点开链接，看老同学的新婚照片，衷心为他们祝福。

　　「晨曦：好嘞，一定到！」

　　还好本月信用卡有额度，越是没钱消费的就越多，怕什么来什么。

　　陈夕的信用卡是刚入职时办的，当时办卡是为了要不粘锅，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频繁地刷信用卡。陈夕在消费后没有兴奋，只有不安——怕自己签不到关键客户，被澜海考核掉，还不上款的不安。

　　8月夜晚依旧闷热，但是陈夕一直盖着厚被子，因为夏凉被太轻，给不了他安全感。

　　大学毕业后，陈夕回抚市呆过一段时间。母亲平日省吃俭用，水果、牛奶都买临期的，一块钱能劈成两半花，自然不同意他在外面租房子。母亲让他“找到工作再自己住”，今天指使陈夕买菜，明天让陈夕帮邻居扛大米，后天叫陈夕打麻将凑局……陈夕在家呆了半个月实在受不了母亲磨叽，就说“我在俞城找到工作了”。

　　未来是灰蒙蒙的天空，刚毕业的陈夕就像刚破壳的鸟，振翅前充满了期待与不安。他独自一人定居俞城，强迫自己学会独立。工作这几年，陈夕对家里报喜不报忧，快乐的时候找不到人分享，难过的时候不会与人交流。陈夕与同学、朋友之间的情感越来越淡，将自己封闭，逐渐与社会脱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