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觉得罪恶,反复地否定自己,一边又沉溺在穆曾的温柔里…… 穆曾得到了想要的,更是使尽浑身解数来想方设法地拴住严峻,那时严峻不仅遭遇初恋,还是个处男,他半推半就地接受了穆曾,与他乱糟糟地成为了情侣,既提心吊胆生怕同学与老师发现,更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惶恐与不安。
幸而穆曾主动结束了这段关系,高三时,他不声不响地去了英国,严峻在内心深处仿佛松了口气,却若有所失。 这种惆怅,在他准备去看看穆曾,却发现他交了一个白人男朋友时,达到了顶峰。
他有种被骗与遭到背叛的愤怒,他想告诉穆曾,他其实也动了真感情,何况无论是否动真感情,这种结束都是不真诚的,穆曾甚至没有告诉他出国的事,只在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突然就不与他联系了,接着就走了。
后来,严峻检讨了自己:
我也不真诚。 严峻如是想,这段感情,虽然在体位上他是攻而穆曾是受,但从感情上来说,穆曾才是主动的那一方,而他严峻始终充满矛盾地考虑着如何摆脱他,回到异性恋的性取向上来,回到常规生活当中,谈女朋友,结婚,生个小孩,就像他的兄长一样,组建家庭。
最后严峻不仅没有回到常规生活里,也对女孩子不再产生兴趣,唯一做到的,就是和穆曾分手。 高三,他发现自己不再喜欢异性,他只喜欢斯文的,白皙又干净的男生。 毕业后他到江东市来投奔兄长,家里都在催他快点找女朋友结婚,唯独严峻内心有苦说不出。
他没有爱情,事业也乏善可陈,每天带着几个包子去挤地铁时,就觉得自己活像一只丧尸。
后来兄长与嫂子出了车祸,留下无依无靠的小棋,严峻终于又找到了一点人生的方向,他决定就这样吧,一辈子独身也不算什么,只要把小棋好好地抚养大,让她健康成人,自己便尽了来这世上走一趟的责任。
直到他遇见了张宇文。
他第一眼看见张宇文的时候,就喜欢上他了,那时的喜欢非常的模糊,很难界定,后来这种喜欢逐渐地转为具象,在他们各自端着狙击枪,隔着一大片丛林瞄准对方,并注视彼此的双眼时。
就像两扇心灵的窗口朝对方打开。
他们有着特殊的默契,这种默契表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哪怕在霍斯臣出现之后,严峻仍然这么认为,这源自于他的直觉。
很快,严峻清楚自己早已沉于爱河。 张宇文帅气的外表,礼貌却不过于热情的气质,豁达开朗的性格,以及幽默感,都把严峻吃得死死的。
严峻很自卑,无论是乡下人来到大城市的自卑,还是自己浅薄的知识在渊博的张宇文面前的自卑,这还不算,另加上一个无聊的灵魂在风趣的灵魂面前的自卑,诸多自卑堆得满满当当,压在他刚硬的内心里,让他甚至不敢朝张宇文示好,不敢追他。
他承认霍斯臣与张宇文很般配,霍斯臣有钱有颜也有趣,如果自己也像霍斯臣那样,那么严峻一定会朝张宇文发起猛烈的攻势,有时他甚至会幻想自己也是名社会精英,在对等的前提下疯狂地追求张宇文……
现在,他只得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心思,他有点羡慕霍斯臣,却也瞧不起霍斯臣,直觉告诉他霍斯臣很有心计,另一方面,他认为张宇文不太可能会持久地喜欢霍斯臣。
离开家,前来温泉度假的今天,在火车上时,严峻一直在观察张宇文与霍斯臣,他俩坐在一起,只有简单的交谈,怎么看都不像情侣。
他越是注意张宇文,就越是确认了自己的心意,直到小棋走过去他才回过神来,张宇文抱起小棋时,还朝他看过来,彼此笑了笑。
在这些小细节里,严峻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找回了高中恋爱时的记忆…… 不,比高中的恋爱,还要更让他心动,毕竟那时,他并没有那么强烈地爱穆曾。
他常常处于一种文火般的煎熬里,不猛烈,却慢条斯理地炖煮着他的自制力,常常在他以为张宇文与霍斯臣要成为一对时,张宇文又会朝他主动走来。
譬如刚才,他在屋外陪小棋玩时,张宇文离开房间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过来看他。
“吃饭去吧,摩羯座。” 张宇文说。
严峻作了个“嘘”的动作,示意不要告诉其他人。
“我社恐。” 严峻说:“待会儿千万不要端出一个蛋糕。”
张宇文:“好的,饶过你了。”
晚餐准备得非常丰盛,有烤肉与火锅,因为是除夕夜,饭店还准备了特别的菜馄饨,起初张宇文怕六个男生饭量大吃不饱,打算加菜,然则店家准确地估算到了他们的食量。 菜品虽精致份量却很足,小棋也有专属的儿童餐。
大伙儿边看跨年的晚会边吃饭,霍斯臣今天主动请大家喝酒,大家也都识相地没有多问他与张宇文关系到哪一步了。 气氛虽然热烈,却显得稍嫌奇怪,常锦星和张宇文说个不停,坐在一起就差勾肩搭背了,郑维泽则一边逗小棋,一边和陈宏闲聊。
霍斯臣反而与严峻凑在一起喝酒,一杯接一杯,张宇文偶尔听见严峻的声音。
“你很成功……”严峻说道。
霍斯臣也有了几分酒意,拍拍严峻,说:“你又知道……”
旋即霍斯臣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眼张宇文,张宇文正在手机上打字给常锦星看,抽空瞥他俩一眼。
“你们少喝点。” 张宇文提醒道。
他可不想待会儿有人喝吐了要收拾房间。
霍斯臣答道:“没关系,这酒不烈。”
张宇文正询问常锦星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看他与郑维泽似乎闹矛盾了,常锦星打了一行字:【我给他看了我新交的女朋友。 】
张宇文当即怀疑地看着常锦星的眼睛,常锦星又大方地翻出照片,给张宇文看,是个非常漂亮的女孩。
张宇文扬眉询问,意思是真的?
常锦星摆摆手,那只是他的其中一名客户,张宇文便明白了,常锦星只是想断了郑维泽的念头,免得暧昧一久,反而伤害了对方。
霍斯臣与严峻又开始划拳行令饮酒,他俩的令行得非常克制,没有大声喧哗,八点半时,小棋最先睏了,张宇文于是说:“小棋是不是该…… 严峻! 霍斯臣! 你俩怎么喝这么多?”
俩人面前摆了好几个空酒瓶,霍斯臣趴在餐桌上,严峻则醉得眼睛都直了,说:“没关系…… 没关系,我这就抱小棋回去睡觉……”
郑维泽笑道:“待会儿还看跨年烟火吗?”
张宇文有点生气,他感觉到严峻似乎刻意地想灌醉霍斯臣,而他俩酒量差不多,拼尽全力灌倒霍斯臣的结果,就是自己也不行了。
陈宏说:“我来把他俩弄回去。”
张宇文:“我负责斯臣吧。”
于是郑维泽抱着小棋回房,张宇文拉霍斯臣,霍斯臣却挡开他,大声道:“我还可以喝! 严峻! 严峻!”
严峻正被陈宏架着出去,听到声音转身,陈宏大声道:“快走吧──! 喝这么多,疯了你俩。”
常锦星搭了把手,张宇文心想幸亏全是男生,否则今晚多半还收拾不下…… 正带他出去时,账单来了:两人喝了三千块钱。
张宇文简直无语了。
走廊里,霍斯臣一把推开常锦星,抱着张宇文,说:“你…… 你听我说……”
常锦星恶作剧地抓了把雪,塞进霍斯臣领子里,霍斯臣又是一声大叫。
“锦星!” 张宇文生气地说。
常锦星大笑着跑了,张宇文半拖半抱,要把霍斯臣弄回房去,霍斯臣却抱着张宇文的腿,给他跪下了。
“对不起啊,宇文。” 霍斯臣真诚地说:“我不想这样,我真的不想……”
张宇文:“???”
张宇文怀疑地看着霍斯臣,常锦星快步走开一段,忽然又回头看着他俩。
“对不起什么?” 张宇文说。
霍斯臣埋头,想躺在走廊里,张宇文又忙道:“这里太冷了,快回房间去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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