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荆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音,道:“因为那一次他刚做完尸检。”
季时余费解:“尸检和你有什么关系?”
席荆扯出一抹勉强的苦笑:“因为他检查的尸体是我的父亲。”
第9章 红舞鞋08
车内逼仄的空间,充斥着窘迫沉重的空气。
季时余耳边残存的声音只剩下车子刺耳的引擎声。他想过很多种席荆认识龚回的可能,唯独没有席荆说的这种。
席荆的坦然相告和平静神色,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冷漠的态度让季时余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诡异的安静维持了两个半小时,向来喜静的季时余竟然感受到煎熬的滋味。
车子停在了启明市局的大院里。席荆拉起手刹,停稳车子,随手叩开安全带说:“到了,下车吧!”
季时余抬头看了看办公大楼,“等一下。”
席荆开车门的手一顿:“怎么了?”
季时:“你有把握搞定他吗?”
席荆收回手,坐回椅子上。
老实说他没有把握,但是该碰的还是得碰,不能因为怕就不做,实在不行出绝招,赵赢不想说也无法隐瞒。
“试试看,不试怎么知道?”这话既是回应季时余的质疑,也是鼓励自己。
来都来了,总得干点什么再回去。席荆亲手灌下一锅心灵鸡汤,为自己打气。
季时余听出了席荆对此次交谈没有底气,认真思索后,说:“要不然交给我吧!”
席荆若有怀疑:“你?”
季时余:“我要是不行,你再上。”
席荆见季时余胸有成竹,细细想来,这事不亏,遂点头应下季时余的主动请缨。
“行!”
他也想趁这个机会,看看传闻中的测谎机会怎么应对高高在上的局长。
看戏,不失为一个选择。
两人商定好后一同下车进到警局,直接上楼找到局长办公室。
赵赢坐在办公室,听到敲门声,抬眼看到席荆和季时余两个陌生人出现在门口,眼皮又耷下,不动声色道:“进。”
季时余先进到室内。席荆像个跟班一样走在季时余身后。他等着看季时余表演。
赵赢头不抬眼不看地说:“什么事?”
季时余:“赵局长,我们是禹市专案组的。”
“知道。”赵赢冷哼一声,“一个调查也要换人,真行。”
明晃晃的讽刺,摆明了看不起专案组的人。
季时余面不改色,继续道:“我们希望和赵局长协助我们调查安燕的案子。”
赵赢:“你叫什么?”
季时余:“季时余。”
赵赢闻声身子后仰,仰头看向说话的男人:“你就是季时余?”
季时余:“是。”
赵赢收回下巴,重新低下头,随意地说:“安燕的案子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的调查方向错了。当年所有流程都是按照规章制度进行,最后梁安也是自己认罪,我说的这些当初都有录像可以去查。”
季时余:“录像我们会去看,但是问题我们也要问。如果您今天不配合,我不排除使用特殊手段请你去禹市的审讯室。”
坚定的语气不容反驳。
季时余年纪比赵赢小了二十几岁,但气势一点不虚。他说得很明白,现在是顾及你的面子,你不要,那下次就不给。
赵赢知道自己碰到了硬茬。今天的人和昨天的不同,是有备而来,不是他轻而易举可以应付的。
“你想问什么?”赵赢起身坐到了会客的沙发上。
季时余扭头给了席荆一个眼神,两个人坐到了沙发另外一角。
季时余翻开本子。一旁的席荆以为季时余准备了问题,却注意到本子上一片空白。
这是要装样子?
季时余:“第一个问题,安燕的案子结案速度非常快,但实际上案件中还有很多疑点,为什么没有多核实一下?”
赵赢不屑:“什么疑点?”
季时余:“从尸体分析凶手应该对受害者存有恨意,从犯罪心理分析梁安并不符合,两人并没有结怨。”
赵赢:“梁安借着辅导学生动手脚,多人看到安燕哭着跑出办公室,当时办公室里只有梁安一个人。因为没占成便宜,反而被女生逃脱,因爱生怨不是没有可能。”
季时余:“动手脚有人看到吗?”
赵赢:“有,还有受害的学生证明他手脚不干净,也有同校老师证明他人品有问题,连他的父母都不为他辩驳。”
季时余眉毛打结:“父母不辩驳?”
赵赢:“是。我们当初联系他父母的时候,他父母根本不露面,任凭他被我们处理。连父母都认定他有罪。我们想过为他找人说情,但是没有人。”
季时余和席荆相互看了眼。这个理由出乎他们的意料。
两人都看过卷宗,但是卷宗里并没有父母的证言。他们以为是疏漏,或者无关案情,原来真正的原因是没有。
然而,有些事情确有和他们知道的不符。按照赵赢的说法,二十年前梁安父母对梁安生死漠不关心,为何过了二十年会突然为梁安开发布会叫屈。
太矛盾了。
赵赢:“我知道你们怀疑什么?但是没有,我们没有刑讯逼供,更没有违规操作,最后是梁安自己主动认罪交代作案细节,这个案子才会结得快。”
说话时目光如炬,不慌不乱,不似说谎。对于梁安,他自认问心无愧。
赵赢缓了口气,降低语调:“还有问题吗?”
季时余面不改色继续问:“第二个问题,他认了,你们就信了?没有怀疑过?”
赵赢的身体有半秒钟的僵硬,随后清了清嗓子:“怀疑什么?”
季时余从赵迎的身体的冻结反应,笃定了猜想,“你们没有怀疑。”
赵赢重新调整姿势,说:“我不懂你这样问的意义是什么?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有了定论,凶手也承认了罪行,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怀疑的。”
季时余:“他没反抗吗?”
赵赢:“刚开始抓到肯定不承认,但是证据摆在眼前他根本无力反抗。”
季时余:“他承认罪行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你还记得吗?”
赵赢不解:“你什么意思?”
季时余语气变得沉重:“是无可奈何的承认犯罪事实还是心如死灰的放弃挣扎。两者这有很大的区别。”
赵赢不说话,双臂交叉置于胸前,呼吸的节奏发生变化。
季时余:“是后者吧?”
赵赢欲言又止,半天开口问:“你想说什么?”
季时余:“当初梁安的认罪心理存疑,你们并没有细究而迅速结案,是什么原因?”
赵赢回避了季时余的眼神,转动身子,整个人坐立不安。
季时余:“因为你当时正处于晋升的时期,这个案子对你很重要。迅速结案对你也有利,你承认吗?”
赵赢抿着嘴唇,绷住的神色出现了松动。最开始的盛气凌人一点点被消失在季时余的提问中。
梁安认罪是真,赵赢疏忽也是真。
席荆全程是个看客。两个人的谈话,他没有半分参与感。
季时余永远是强势的主导者,赵赢成了那个被牵着鼻子走的人。来之前,席荆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的对话姿态。就刚刚的表现而言,季时余是做足了准备,连赵赢的背景资料都调查得这么清楚。
今天后,季时余怕是把赵赢得罪了个干净,席荆不禁替其捏把汗。
到最后,赵赢已经无话可说。
季时余合起笔记本,本子上一笔没记,依旧空空如也,“我没有问题了,但有句话想说。赵局长,自信是好事,但过分自信不是。回见。”
整场询问,赵赢完败。传说中的人体测谎仪名不虚传,连回答都不用就已然得到了答案。
赵赢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严格来说是不敢辩驳。季时余每个问题都戳中了他的命门,连回答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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