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如青苦笑一声:“这段时间你天天在我这,我还以为我们的周五的关系结束了,以为你今天也会来。”
这句话一出来,林在野的睡意也没了。
许如青的话,让林在野狠狠恍惚了一下,起床走到床边拉开窗帘,往外看就是阳光花房,晚上院子里也亮着灯,阳光房里依旧通明,还是能看见红黄蓝绿的,争奇斗艳。
他以前只能在夏天看见的花,现在开得正好,阳光房的玻璃隔绝外面的冷气,里面的花不受影响,也分不清冬夏。
许如青的话让他想到了去年的自己,那天早上许如青说去医院拆胳膊上的石膏,他也请了半天假,陪着许如青一起去的,晚上下班他买了菜,知道许如青挑,所以按照食谱做了菜,自己觉得味道还可以。
但是许如青没回去,饭是他自己吃的,凉了,胃疼了一夜。
林在野听着窗外的风声,呢喃一句:“去年的这时候,我也是这么以为的。”
林在野不过去,许如青就主动去找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许如青开始认真回想他们的这三年。
从林在野在雨夜里等了他一整夜那天开始,这三年大大小小的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有些顺序已经错乱,有的小事前因后果也想不起来了。
一开始他们的生活规规矩矩,后来他们就都亮了尖牙,有时候跟仇人一样,明明在床上他们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明明在床上他们能让彼此癫狂,只是一下了床,他们都是尖锐的,不管是他对林在野,还是林在野对他。
他知道,他好像永远都等不到林在野对他放软脸色,除了第一次,他等不到林在野的主动。
所以到了约定的周五,他就有了一个合理的借口,那是一个协议,他得遵守,按时按点儿去见林在野。
他给自己的欲望之上套了一层定时提醒器,然后告诉自己,他不过是为了一纸约定。
命运爱捉弄人,好似一种乐趣,现在他跟林在野的定位转换,他知道林在野更不可能主动,所以还是得他去找林在野。
许如青进门的时候,林在野正在跟家里的阿姨讨论青笋炒虾仁该用什么火候,他认真听着阿姨说的步骤,时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下次他准备自己做一次试试,这次就打打下手,洗洗菜递递东西,然后在旁边学习。
林在野小时候过的都是苦日子,按理说做饭是不在话下的,但他小时候只有两件事,怎么逃避挨打,怎么填饱肚子。虽然经常自己做饭,但他顾不上味道的好坏,更别提什么色香味俱全,只要能把肚子填饱就行,所以时间一长,每次做饭都是图个快,所有食材往锅里一倒,加点油盐添点水,煮熟了能吃就行。
至于味道,是他后来才开始注意的部分,从认识许如青之后。
林在野在厨房里打下手,刚洗完菜手上还是湿的,粉红色的无名指腹上还沾了一片绿色菠菜叶,他上身穿了一件薄毛衣,腿上一条宽松的睡裤,光着脚穿着拖鞋,脚趾很白,刚剪过头发,黑黑的发茬儿又短了,看着刺刺的。
也就两天不见,许如青一直盯着他。
“你怎么来了?”林在野洗掉手上的菜叶子,走出来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
“家里没菜了,来你这蹭饭。”
林在野拿出手机看了看:“今天周三。”
“我知道,不是周五,”许如青往里走,挽了挽袖子,好像是要帮忙的意思。
林在野没说什么,转身进厨房继续忙活,许如青也跟了进去一起帮忙,刚刚厨房里还很热闹,多了一个人就安静了。
林在野不想说话,许如青沉默,阿姨夹在两个人中间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感受到微妙的空气变化,没几秒钟把他们推出去,让他们去休息。
三菜一汤,桌上就他们两个人吃,面对面。
“我们有时间,能不能聊一聊?”许如青突然放下筷子问。
“聊什么?”林在野嘴里还含着米饭,笑了,没看许如青。
“聊我们。”
“我们就是纯洁的交易关系。”林在野端着碗往自己嘴里扒饭,速度很快,他说话的声音都聚在碗里,反而只有他自己能听得清。
林在野这个意思就是不想聊,放下碗去沙发上看电视,电影频道在放一个悬疑片,他看了几秒钟后给许如青指指:“这个电影我看过,还是咱俩一起看的,你还记得凶手是谁吗?我怎么不记得了,脑子不好使了现在。”
许如青侧了侧身,看了有两分钟才想起来,半年前才看的,他跟林在野。
但他们应该都不知道结局跟凶手,因为当时只放了一小半,两个人就从沙发滚到了地板上,那是夏天,两个人身上都是黏糊糊的汗,吻也是黏的,林在野用力拽着他脖子上的领带,最后扯得稀巴烂。
领带都烂了,可想而知那天是什么情况。
许如青的视线从电视屏幕移动到林在野脸上,林在野的侧脸轮廓是很深的,硬朗的鼻梁,眼睛透亮,下巴的柔和线条中和了他脸上的冷淡。
“那天你哭得不轻。”许如青看着林在野的下巴,说了一句。
“那只是生理性状态下泪腺发生了反应而已。”林在野哼了一声,“不是哭了。”
显然那天的事林在野也想起来了,嘴角的笑容淡淡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许如青还想把话题绕回去,桌上的手机响了,不是他的,是林在野的,屏幕上显示着孙医生,是林漫现在的主治医生。
林在野走过来,许如青拿起手机递给他,林在野看清是谁的时候,很快摁了接听键。
孙医生很少晚上给他打电话,每次都是他去医院,孙医生找他聊两句,跟他说说他姐最近的情况。
林在野刚想问怎么了,孙医生先开了口,听呼吸就很激动。
“林先生,你姐姐醒了,你现在能来趟医院吗?”
林在野攥着手机,衣服都没穿,穿着拖鞋就往外跑。
“感谢观世音菩萨,感谢玉皇大帝王母娘娘,感谢元始天尊……”林在野双手合十,边跑边鞠躬谢天谢地,谢过每一位他能叫得上名字的各路神仙。
他还准备给杨景辉烧点纸上柱香。
许如青拎着他俩的外套追出去,林在野跑到院子里又跑回来,说没拿车钥匙,许如青把衣服递给他,拉着他胳膊不让他再跑:“别拿了,我开车送你,你现在开车不安全。”
林在野顾不上那么多,跟着许如青上了他的车,在车里又给孙医生打了个电话确认了一遍,确定他姐真的醒了,不是他现在突然得了臆症之后的幻想。
挂了电话,林在野激动地不停搓手,手心都快冒火星子了:“我姐醒了,四年了,我不是在做梦吧,我姐真的醒了。”
许如青右手在他手背上握了一下,很快又松开把稳方向盘:“不是做梦,我听见了,是醒了。”
林漫的确醒了,一看见林在野,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她刚醒,脸色还很白,没什么血色,四肢无力手脚还不受控制,想动胳膊但又抬不起来,只是动了动脖子,看着林在野,动了动嘴唇,勉强发出一点声音,叫了一句“小野”。
她很多年没开口说话,声音是干枯撕裂的,像被暴雨冲塌的树根,沾着湿泥土。
林在野看着他姐睁着的眼,垂在身侧的手指都在发抖,慢慢弯下腰蹲在床边,握着林漫想抬起来的手:“姐,你终于醒了,我终于能跟你说说话了。”
“醒了。”林漫说话很慢,“我能看见你了。”
林在野把脸埋在林漫手臂上,后背肌肉绷着,肩膀都在发抖,抓着林漫的手指都是白的,很长时间之后他才强迫自己抬起头,用手背蹭了蹭眼睛,但怎么都蹭不干净。
“别哭,小野别哭。”
林漫醒了之后医生已经告诉过她,她躺了快四年时间,此刻看着林在野,心疼坏了,手指摸着林在野的胳膊:“孙医生跟我说了,这几年,你累不累啊?”
“不累,不累,”林在野站起来,张开手在病床边转了一圈儿,“你看看,我哪哪都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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